风焱在传位风垚时,把墨麟也叫到了自己跟前,把从初代传下来的密令与他们听。
墨麟似乎知道自己的使命,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最后表示,愿意为了妖族、为了风垚赴死。
可风垚却炸了。
他从上位后,为了诞一个子嗣想尽办法,古籍记载、民间流传,只要是法,他什么都试。
可是没有用。
把他的努力都看在眼中的墨麟,更是一日一日确认了,自己必须死去的想法,在风垚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墨麟更是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自己只求一死的愿望。
这让风垚更为焦躁,心性也一日一日变得更差,几乎到了偏执疯癫的地步,变得来不像自己。
最终,风垚拦不住墨麟,只得找理由,让他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带兵前往远野,准备战场的结界。风垚答应他,只要他为自己做完这件事,他要如何,都随他心意。
风垚只能用这种法,能拖延几年,便是几年。
可没想到,他的决定,差点让自己的好友,走上绝路。
那日墨麟久久不归,风垚遣守卫前去巡查,却带回了几具焦尸与墨麟所在一队军覆没的消息。
风垚当时就傻在了大殿里,那股几乎失去呼吸能的模样,让他身边的篱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窒息。
风垚亲自前往人间山脉,在人间找了好久,秉着万年前留下的祖训,他不好在没证据的时候对人间出手,可四处,都没有墨麟的身影,他彻底慌了。
可风垚仍旧心怀着一丝侥幸:墨麟是妖族延长气运的祭品,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应该有所知觉才是,但妖都一如往常,他的女妖们的肚子也没有变化。
他浑浑噩噩地抱着希望,四处寻找,三月后,他受到了墨麟的消息:我没事,先别找我。
这短短七个字,于风垚而言,便足够了,知道墨麟没有死,他什么都能答应。
只是他没想到,下一封消息,隔了两年:召逢生进妖都。
逢生,熟悉的名字。风垚稍加打听,就从近侍口中得知了人间近况,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神秘的术士——逢生。
他当初还在讶异,什么样的人间术士能够一招就灭了他的英部队,若是逢生,一切就得通了。
以风垚对墨麟的了解,他活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妖族的气运,不会无端消失两年之久,想来,他这封指令,必与妖之气运有关。
逢生,能够延续妖王族的气运吗?
风垚稍加思索,答案是未知数,只是,他信任墨麟的判断,他如何,那便如何吧。
逢生带着一个半妖,乖乖地来到了自己面前,在风垚见到他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被抱在怀里的可爱黑兽——那是整个妖都除了风垚外,都不曾见过的墨麟将军的原身。
风垚强忍住了几乎要憋不住的笑意,开始了他装模作样的演戏。
今夜,墨麟终于找到机会,溜了出来,这是他们两年多来第一次好好的会面。
墨麟拍了拍风垚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风垚在他面前,难得露出狐狸似的神态,在墨麟的耳边蹭了蹭,才松开了手。
墨麟终于得到空隙,长喘了口气。
“最近她那边有什么动静?”风垚问道。
“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与圣古长待在一起的女妖今天来玩了会。”墨麟回忆着道。
风垚听到,震惊地抬起眼帘,一把抓住墨麟问道:“什么女妖?”
墨麟稍稍被吓到了,顿了一下,详细地了一下今日遇见月人、与月人离开的事。
风垚听完,神色凝重地松开手,走到一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墨麟不明所以,追过去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那个女妖来过。”风垚语气有些沉重。
墨麟听完也惊呆了,风垚在王宫中下了禁制,妖怪出入,皆有感应,他以为月人是风垚故意放进来的,却没想到,风垚根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月人的法术不浅,却没想到,她强悍到可以欺瞒妖族之王的地步。
风垚思考了一会,像是心中有了主意,平静下来,转身拍了拍墨麟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道:“看你一点没有防备的样子,想来她不是什么可疑之辈,放任不管就行了。”
墨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与逢生有八分相似。
果不其然,抬头只见风垚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一脸心痛道:“麟,你才与她认识两年。”
墨麟对他的无理取闹已经习惯,不搭理他还好,若是与他牵扯起来,便没完没了了。
“我不能离开太久。”墨麟对风垚道,“我回去了。”
“嗯。”风垚无打采地哼了一声,却在墨麟走到自己身侧时抬起了手,墨麟脚步不停,十分默契地伸手,与他击了个掌,在走过风垚后,由人形,变为了一只兽,轻悄走过杂草乱石。
的确,他与逢生相识,不过两年,可这两年间,墨麟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逢生救回的一只普通野兽。
没有欺瞒、没有责任,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黑兽。
可他毕竟不是,所以在看到月人后,他选择背叛逢生,告知风垚。
如果逢生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她会怎样呢?墨麟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多的表情,也想象不出,她生气是什么模样。
也许,她会沉着脸,永远也不理自己吧……可她那么善良,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这是不是意味着,有朝一日,她终会原谅自己呢?
他是墨麟时,便是如此矛盾,如此不安。只有身为黑时,才拥有一丝安宁。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心擦着门缝,踏入殿中,塌上逢生睡得安然。黑无声地跳进逢生的臂弯中,面朝向她,卷着尾巴蜷缩成一团。
他的鼻尖尽是她的气息,这是他两年来好梦的源头,在这股气息中,墨麟沉沉睡去。
现在,他是黑。
他又能再做多久呢?这场梦,终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