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宁砚泠忍不住问道。
若以前宁砚泠看丽嫔,不过以为她是性子冷,所以冷面冷口冷心,也不爱和人话。
还记得在秀女所的时候,那时候梁玮、傅卉莳她们三人日日在一起,可是每次都是粱、傅二人笑,她只在一旁冷眼瞧着,也不话。
到如今,惠嫔和贤嫔共居宜和宫,二人竟是将她抛下的样子。
虽一开始她们还会来这瑶华宫的西配殿找她话儿,可是渐渐的,她们俩来的次数竟是来少。
到出了正月,楚皇也往这西配殿来了好几回之后,惠嫔和贤嫔竟是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宁砚泠冷眼看丽嫔,惠、贤二人来,她是这个样儿。她们都不来,她还是这个样儿。
所以,她想为丽嫔的心里大约是不在意的,丽嫔看起来从未在意过任何人。那么楚皇呢?她总该稍许在意一下罢。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丽嫔对楚皇也好,对自己身为嫔御这身份也罢,竟也是一般的丝毫不在意。
旁人若是有她这般好相貌,又如她一般得楚皇垂青,怕是早就抓住机会侍寝、怀胎,接着便是产子、升份位,荫及父兄。
宁砚泠心中迷茫极了,她不禁问丽嫔:“既是如此,姐姐又何必入宫来呢?倘若早早地和其他人订下了婚约,不就不必入宫了?”
丽嫔听了,摇摇头,道:“是我父亲送我来的,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原来你也”宁砚泠几乎咬住了自己舌头,这才勉强没将“同我一样”这几个字出口。
可是,丽嫔听得真切,她只抬眼,看着宁砚泠,眼里流露出一丝讶异。
进宫来的秀女,大多是想要奔个美好的前程,身上背负着家族的希望。若是家里力逼,才来参加选秀的,便少了那份要留在宫中的坚定,往往一开始就会被筛去。
丽嫔虽然是随波逐流,可是她艳冠群芳,想要落选也是很难。
可是宁砚泠,这一路走来,先是从那一般的秀女中脱颖而出,和祖辈大多是三公或三孤家的女孩儿一同住进了天字号房。
又是在大挑的那日,给太后娘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接封为公主赞善。后来又得楚皇青眼,能在长乐宫书房随意走动。
到后来,更是和天字号房的秀女们一起,被封了九嫔,且还是九嫔之首,德嫔。
若她这般境遇,也是被家里逼迫来了,丽嫔是信也不信。
宁砚泠知她心中疑惑,可是她口里发苦,过去的事情更无从起。
“妹妹”丽嫔一时改口,竟与宁砚泠姐妹相称,“你想便罢,我替你抚琴。”
丽嫔毕,她手如柔荑,指如青葱,又有妙音从琴弦只间流出。
于是在这月夜竹林外,漫天星河下,知音琴声里,宁砚泠的思绪回到了大正九年的孟春时分
红墙黄瓦绕蔷薇,衔环乳燕幺低飞。
“那翠翘落在地上响动,惊得皇帝一转身。转身之间就看到了那陈白鹭。”
“要这陈白鹭,真是花月不足以喻其貌,芝兰不足以其洁,玉桂不足以媲其神。实乃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顾?”
书人兀自在茶馆里得起劲,靠着门口几个孩童正戏耍得欢。
谁知这乌云竟遮蔽了日头,一时间狂风大作,地上的砂石被吹得打旋。
茶馆里的书人正到,那陈白鹭一朝蒙圣宠,十月产龙子,可是龙子一降世便是死胎。宫人登时悲悲戚戚,漫天乌云笼罩,飞沙走石。
“后来陈娘娘就痴了、疯了,被关进了冷宫,每当夜晚降临,乌云蔽月之时,宫人就听见从冷宫里传出来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
书先生一会儿模仿婴儿啼哭,竟是凄凄惨惨,一会儿又着女人凄厉的哭喊“孩子还我的孩子来”,他口中呜呜咽咽,似人三分,似鬼倒有七分。
喝茶众人一时都听呆了,门口一个才总角的男孩儿也吓得哭将起来。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朗声问道:“你的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书先生瞧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时也不好判别身份,便陪笑道:“都是些稗,不过听个野意儿,儿何必如此当真?”
少女听了,不过一笑,却是明眸皓齿。书先生正待继续讲下去,只听那少女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只是京都卫才在隔壁街巡视,想来不多时就会巡到这里,我先问你,总好过他们上来问你罢。”
那书先生一听得京都卫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收拾西,对店二道:“和胡老板一声,我今儿先走了,帐留着下次再与他算罢。”
也没等店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面去了。
她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只见一队京都卫闯进来,领头的诨号“黑老三”,只喝道:“那书的死泼猴去哪儿了?我等接到密报,有人在这里妄议先皇后宫秘辛!尔等不许包庇,速速招来!”
那喝茶众人只道刚走,京都卫在店内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根汗毛,只得砸了几个杯盏子,肆意海骂了几句,便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个老年茶客道:“才那儿竟是来搭救那侯先生的。”
另一个年纪轻点儿的茶客接嘴道:“她刚走那京都卫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门口一个乞丐道:“仙女儿呗,长得跟下凡来似的。”
“也就那样罢,你子就没见过女的!”那年轻人不屑道,“怕是个官家。”
“官家哪有一个人野在外面的,你当她家的奶妈子和丫鬟都死绝了!”乞丐气骂着。
那老者听他们斗了几轮嘴,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溜出来的罢,快选秀了,再不出来逛逛就”
他话还没有完,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劳烦各位大叔问句话儿,有没有见着我家?”她比划了个高度,“大约这么高,穿藕粉色衫子,宝蓝的袄裙。”
“往那边去了,”那老者指了指门外面,“你脚上快着些儿,许能追上。”
丫鬟不住道谢,忙忙地就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