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那一声“住手”几乎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泪之语,个中悲酸竟让死志正萌的宁砚泠吓得一个激灵,那支攒心莲花簪也脱手掉到了地上。
来人正是景后她等不及牢头开门,早整个人都扑在那木栅栏之上了。
那牢头也是吓呆了,慌忙掏出钥匙来开门,他手抖抖擞擞的,那钥匙竟是对了好几次都没能n锁孔里。
待门一打开,景后便忙不迭地扑进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宁砚泠看她,满面泪痕,眼神中有急切有气忿,还有痛彻心扉的伤心,杂糅在一起,看得宁砚泠鼻子一酸这个人,不要她死。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眼前的这里人必然伤心欲绝。
“你以为你死了,那些处心积虑要害你,要害你家的人,就会这样善罢甘休么!”
景后气忿起来,她盯着那支攒心莲花簪。这不是宁砚泠的,这是谁的,她很清楚!
“到头来,你不过是白白地送了性命。并且,要永远背负着谋害丽嫔的污名!”景后趁宁砚泠分神的工夫,从地上捡起那支簪子,举起来问宁砚泠道:“这是她教你的,是么?这也是她给你的,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见宁砚泠不话,景后更是恼怒,几乎是嘶吼道。
她的声音,在这冷冷清清的诏狱里回荡,更显得凄厉可怖。
“娘娘息怒啊,切莫气坏了身子!”凌公公也一并跟着来了,这会儿见景后当真动了怒,便忙上去搀扶着。
景后推开他,还欲些什么,却是一阵咳喘。
凌公公疾忙替她拍背顺气。那牢头在旁边儿,想伸手又放了下来,想上来又不敢,只得讪讪道:“让的去给娘娘倒杯茶罢。”
“不必了。”凌公公皱皱眉头道,“你先去罢。”
“这”那牢头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在他眼里,这德嫔有自裁之意,景后又咳喘成这样,两下里都是麻烦。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自己又不在,那可有的瞧了!
凌公公见他不走,声音也提了起来,道:“有咱家在这里,你还不放心么!有什么事,咱家一人抗着!”
话既然到这个份上,再不走就是没有眼色了。那牢头口里喏喏的,只得走了。
那牢头走后,景后放下掩在口边的帕子,那帕子上竟是一片殷红!
这殷红是如此的刺目,此刻正刺痛了宁砚泠的双目!
自丽嫔被人下毒后,景后便称病不出。贤嫔曾道:“皇后怕惹祸上身,这会儿便是在装病!”
楚皇也借此下旨,令宁砚泠和贤嫔暂管宫务。
从那之后,景后便一直在未央宫称病不出。宫中人人只道景后是在装病,连宁砚泠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没想到,景后是真病,还病得如此严重!
她心里难受,便对景后道:“姐姐怎么病到了这个份上”
景后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声道:“我这病不打紧,可却是不能叫人知道的。现在朝上后宫缠斗如此激烈,我这里绝不能再有任何异动了!”
“牵一发而动身!”景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宁砚泠道,“你明白么?我们才是一体的!”
宁砚泠心里只觉得一阵难过,那三九严寒下的坚冰仿佛一夕融化。
于是,她便将才贤、庄二嫔来过的事情原原地,都与景后听。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果然,景后听了以后,眉头一皱,道:“呵,我还真是没有估错,当真是贤嫔!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你当她存什么好心来瞧你了!”
“她就是专门来送你这一程的!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怕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为了一步一步地,引你进这个她们事先为你挖好的坑!”
“倘若你真的信了她的鬼话,为了保你宁家,在这诏狱里自裁”
“恐怕到时候,你尸骨未寒,你宁家就叫他们给踏落泥底了!”
“斩草除根啊!”
景后咬牙道,“他们与我们,从来不两立!”
宁砚泠很清楚,她口中的“他们”是谁。在朝堂上,“他们”是粱次辅,以及和粱次辅一派的臣们。在后宫中,“她们”便是贤嫔,还有和贤嫔一派的嫔御们。
如今景后身体有病,不能理事。宁砚泠又下狱,而李太后早让楚皇卸了权。贤嫔便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是她一人独大了!这会儿特特跑来,送上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是来送宁砚泠这最后一程。
若不是景后及时赶到,宁砚泠她不敢往下想,自己真是着了贤嫔的道了!
怎么早没有想到呢!依贤嫔那爆竹一样,一点就炸的性子,才竟会如此冷静,如此镇定,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这会儿贤嫔大约要设法儿和梁弼通个声气儿了,他们自以为解决了宁砚泠,便是解决了景后一派的一大得力干将,便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宁砚泠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贤嫔可以来这里骗她,甚至可以骗她去死,她都不会怪她,更不会因此更恨她。
但是,贤嫔万万不该拿她的家人来要挟她。家人,便是宁砚泠心底不能触碰的底线。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宁砚泠冷静下来,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自裁这个念头早被她抛到了一边。
她只知道,她欠了谁的,早已还清谁欠了她的,终要以命相抵!
景后先是一愣,随即便从她的眼神里看懂了她内心所想,她点点头道:“其实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
她略一沉吟,道:“还是在陛下那里。稍后,我拼着也会去求陛下来见你一面到时候如何应对,就看你的了!”
景后得不错,现在能左右这件事情的,也只有楚皇一人了。
可是,如今京都卫北镇抚司查探丽嫔中毒一案,并无疑点,自己该如何服楚皇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呢?
宁砚泠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