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嫔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能有这样好性子,或是城府如此之深的人!时值今日,宁砚泠见了她,竟然还能笑着点点头!
父亲那边的人早就帮她买通了诏狱里的牢头,后来贤嫔也知道了那日她对宁砚泠的话起了作用。
宁砚泠原是想要用那支攒心莲花簪自裁的,可是却叫景后救了下来。
景程!贤嫔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自己好容易按捺下风雷一般的性子,去诏狱做了一场好戏,却叫她给搅和了。以至功败垂成!
再想到宁砚泠,她不免有些心虚。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宁砚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要害她,怎么还会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呢?她想不通,挠破头还是想不通!
宁砚泠瞧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心下只一声冷笑。撕破脸这种蠢事也只有贤嫔那种蠢人才能做得出来,和谁为仇就一定要写在脸上么?
叫一个人心生惧怕,永世不得安宁,不比直接报复她更痛快?
所以,宁砚泠纵使在心里恨极了贤嫔,见了她的面还是会笑着同她点点头。
贤嫔看着她这么一笑,犹如利刃剜心,她慌忙避开了宁砚泠投来的目光。只低着头,快步进了未央宫。
她如此反常,众人却不以为意,一则贤嫔性情原是不定。
想庄嫔初来的时候,住的是秀女所的天字一号房,上下人等都在传她是皇后人选。那会儿贤嫔还不是甩脸子给庄嫔看,当着众人的面就走了!
因而今日,众人只当她看宁砚泠受宠,心里不痛快罢了。
二来,自宁砚泠从诏狱出来之后,这满宫里聋子都听了,瞎子都看见了,德嫔那是圣恩隆宠!众人上赶着巴结她还来不及,哪有工夫去管贤嫔如何如何!
所以,贤嫔难得如此安静,却更是无人问津!
贤嫔和德嫔,如此这般宛如bn二重天。旁的人或许没注意到,却落在景后的眼里,她的脸色苍白如旧,可嘴角却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众嫔御向景后请了安,景后端坐在上头,和颜悦色道:“难为诸位妹妹们想着,先前我怕过了病气给妹妹们,就没让妹妹们来,倒叫大家担心了。”
康嫔年纪最一派天真。听了景后这番言语,还道是出自真心,这会儿便接口道:“娘娘千万别这么,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自从丽嫔姐姐出事了以后,臣妾时常觉得心下不安。如今娘娘身子好了,可以给丽嫔姐姐做主了。”
吓,她这话一出,房里安静得吓人。丽嫔是怎么回事,大伙儿都清楚得很。她自请去的那个崇庆殿,就是崇安阁。
那里是个什么地,在秀女所的时候众人都不知,这会儿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么?去了那里,连晨昏定省都不必了,若有似无!
丽嫔这是败了,连前途都尽数赔上了!众嫔御不管同她好不好的,都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意思。这会儿想起她来,难免伤心。因想着宁砚泠此刻如日中天,又是惧怕,竟无一人敢开口!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一个声音恬恬淡淡的响起,竟似从天边传来的一样。
众人一瞧,话的原是僖嫔,她性子最淡泊,也不怕得罪人,听了这康嫔这话,便接了口。
景后听了点头,道:“僖嫔得有道理。”罢又看康嫔道:“妹妹若是心下不安,我这里倒有几卷经书,妹妹多抄抄经书,心下自然平静了。”
这话得柔中带刚,叫人不好辩驳。康嫔听了,也只得点头了。众人见了,这明的是关心,暗的是惩处。景后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于是,接下来便是站队的时间了。惠嫔、安嫔、合嫔忙不迭地点头,话里话外都助着景后,站的是僖嫔的边。
贤嫔和庄嫔只在一旁默不作声,丽嫔是走了,可她这寡言少语的性子,倒像是传给了庄嫔似的。庄嫔面上冷若冰霜,她出身武家,比起丽嫔,更显出一股肃杀之气。
宁砚泠也不话,实在是她什么都不必。她父亲是景首辅的人,她就是景后的人,不论她什么,众人早当她是景后一派的了。更何况她身也是!
景后瞧着时候不早了,便领着众人去萱室殿给李太后请安。
经过宁砚泠身边的时候,她伸出手,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携住了宁砚泠的手。宁砚泠心下明白,只用力回握她,两人相视而笑。
众人跟在她们的身后,只在心里跌足长叹,此时无声胜有声罢。
到了萱室殿,李太后瞧着景后来了,面上露出喜色,招手道:“过来哀家身边坐罢。”
景后也不推辞,大大地上去坐了,一扭身对陈嬷嬷道:“嬷嬷,给德嫔设座罢。”
陈嬷嬷听了,瞧了一眼李太后,只见太后娘娘点点头,便亲自去张罗了一张圈椅来。就搁在景后的下首,随后她恭恭敬敬地对宁砚泠道:德嫔娘娘,请这边儿坐。”
她口里着,手上还搀了宁砚泠一把,扶她坐下后才重又回了李太后身边。
众人见了此情此景,脸上不好表露,眼神却是什么样的都有。像康嫔这般天真年幼的,那双眼睛直愣愣的都在宁砚泠的身上了,只把宁砚泠瞧得一皱眉。她不好什么,便拿眼回瞪了康嫔一眼。
康嫔没想到她回瞪自己,吓得一愣神,忙移开了视线。
给李太后请安远比给景后请安更难,众人要想着法儿地些好听的,好哄太后娘娘高兴。
要搁在往日也就罢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能点好听的出来,哄李太后一笑。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才在未央宫那番斗法,众人早就筋疲力竭了。这会儿纵使有心要几句动听的,也实在是搜索枯肠,难成一言。
李太后听了只有扫兴,脸上便带了出来。众人看这样子,忙各自告退了,逃也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