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没想到李太后会突然向景后发难,只见景后的脸上登时一阵青一阵白。
“哼!”李太后挑眉怒道,“现在哀家不过是想对付一个人,你们就诸多接口理由来阻拦!到底有没有把哀家放在眼里!”
宁砚泠真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又惊又怒,李太后在后宫肆意弄权也就罢了,这会儿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当着李公公,陈嬷嬷他们的面儿,不给景后留脸面。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以为,此事不可!”宁砚泠的声音不大,可是语气却很坚定。她这话一出,房里的气氛一下子便有些微妙。
她没有明着顶撞太后,但是她显然不像景后那般,任李太后摆布。
李太后听了一愣,刚想要板起脸来问问宁砚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却接口道:“德嫔娘娘得有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罢,他眼神诚恳地看着李太后。鬼使神差的,李太后竟点了点头。
“依老奴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李公公又回脸对李太后道,“太后娘娘,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回头陛下来请安,撞见了难免起疑心,不若让老奴先送德嫔娘娘回去罢。”
李太后点点头,算是允了。宁砚泠告退,李公公这便送宁砚泠出了门。
“劳烦公公了,还请留步罢。”出了门,绿袖早在外头等候多时了,宁砚泠便对李公公客气道。
谁知李公公一摆手:“哎,娘娘莫要客气,还请让老奴送您回去。”
这下,宁砚泠要再推脱,可就有赶人的意思。脚下是萱室殿,眼前是李太后的人,宁砚泠再怎么样也要给太后娘娘几分薄面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可怜绿袖和受惊的鸟一般,见了李公公大气也不敢出,只瑟缩在宁砚泠的身边。
李公公看了一笑,脚下放慢了步子,这才稍稍离远了些。
待送到瑶华宫门口,李公公仍是没有回去的意思。宁砚泠无法,只得道:“公公要不进来喝杯茶罢。”
“好!”李公公竟毫不客气,抬脚就往里走,径自进了宁砚泠的房间,竟比宁砚泠还要熟门熟路的。宁砚泠摸不清楚他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一时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房里,这会儿挥退了所有的人,只剩下她和李公公两个人。
宁砚泠心下微叹,她早该猜到的,李公公不会无端端帮她解围,必然是有事要她做。
果然,李公公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仿佛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他放下茶杯,笑道:“你如今是出息了,竟然连太后娘娘也敢不放在眼里!”
“我没有,我不敢。”宁砚泠垂下眼睛,低低地道。
“没关系,咱家现在可是在你的地呐。”李公公笑道,“你胆子也该壮实一点,该害怕的是咱家才是。”
“公公是知道的,我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宁砚泠道。
听了这话,李公公收起那玩味的眼神,收敛笑容正色道:“正因为咱家了解你,所以才才会帮你。”
“谢谢公公了。”宁砚泠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咱家特意跟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听你这声谢谢的。”李公公道,“咱家的事情,宫里就你知道的多。明人面前不暗话,咱家今天特特到这会儿来,为的正是太后娘娘!”
“为太后娘娘?”宁砚泠奇道,李太后得不错,自己不过是一个嫔,公明正道的,连个妃位都没有,她存心要踏落自己,自己早晚是她的脚底泥!
“娘娘心思单纯。”李公公的目光落在宁砚泠的书桌上,“她没读过什么书,朝堂上的事情,她大多都不知道她和你不一样!”
“咱家知道你是个有指望的,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咱家就知道。”
“这指望不是后宫之事,而是社稷之事!”李公公冷不防了这么一句,宁砚泠只觉得出乎意料。
“社稷的事情,咱家不懂,太后也不懂,但是咱家知道,你懂。”
“可是这后宫里的事,太后懂,咱家也懂。你却是不懂。”
李公公的话滴水不漏,宁砚泠几乎插不进去,只得被他引着,听他。可是,李公公偏偏话锋一转,面上带着些柔和的神色,道:
“太后娘娘也是命苦之人,你只看得娘娘和陛下母子不睦,可是你也不想想,天下有哪个母亲愿意孩子远着自己的?”
“你有十六岁了罢?”李公公忽然问道。
宁砚泠听了一愣,不知是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
李公公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道:“太后娘娘生陛下的时候,也只得十六岁。”
“可是陛下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未央宫便得了消息。先汪后身边的齐嬷嬷就来了。她一句话也不用,就抱走了陛下。”
“陛下出生还不到一个时辰,一口奶都没有喝过,就叫先汪后派人给抱走了。”李公公又重复了一遍,宁砚泠虽然知道他多半又是在打感情牌。
可是事关楚皇,她听着,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太后娘娘那时候,是僖嫔。”李公公意味深长道,“先汪后抢了她的孩子,给她升了个妃位。”
李公公看着宁砚泠,一字一顿道:“你,太后娘娘对份位,到底是看重,还是不看重呢?”
拿亲子换份位,宁砚泠只觉得心下一阵悲哀。她道:“我看过内起居注,先皇对先皇后有过承诺,无论谁产下皇长子,都要由中宫抱养太后娘娘,怕是,也是知道的罢。”
她确实看过内起居注,她心里很清楚,先皇当众承诺,皇长子只能认汪后为母。那时候陈顺妃和太后娘娘同时梦熊有兆,陈顺妃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日日祈祷孩子不要先一步降世。可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那时候只有十六岁。”李公公看着宁砚泠道,“你如今也是十六岁,你产过皇子么?”
这话问得宁砚泠无言以对,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无权指责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