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真是这么的?”长乐宫的书房里,楚皇听了霍蕴的汇报,不禁皱着眉头问道。
“是,千真万确。”霍蕴跪在地下,毕恭毕敬道,“微臣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记错的。”
自那日陈就拒绝了霍蕴所传的楚皇密令后,霍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快马扬鞭在洛道上飞驰,不日便回了京都。可他往宫里递了几次牌子,楚皇竟然都没有见他,直到会试结束才传旨召他入宫。
霍蕴便疑心是为着自己这趟差事办坏了,楚皇故意冷着他倘若这差事办好了,那人陈就早就跟他一块儿回京了,这事必然有其他探子报给楚皇听。如今只他一人回来,必然是办坏了。
他嘴上虽然不,却着实在家消沉了好几日。后来还是霍明煦劝儿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必患得患失。”话虽如此,可是年轻人建功立业心切,又怎会轻易释怀呢?
因而这日楚皇召见他,霍蕴便额外珍惜这机会,只恨不能将这心当场剖出来,好叫楚皇看一看他的忠心。
楚皇知道陈就轻易不肯还朝,可是他这话的,似乎有弦外之音。自六月以来,景正隅与梁弼和解,两派相和。朝堂上平静得不像话。
可愈是平静,愈是叫人担心。这平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而此时陈就又了这样的话,似乎正在预示着朝堂上将有大事要发生。
楚皇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他挥退了霍蕴,顺手拿起桌上的奏折翻阅起来。
最上面的那份是边关密报,是叶芷旌接连挫败呼颜族锐,平叛指日可待。楚皇看了,那紧皱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些儿。叶芷旌骁勇善战,如能在年底之前结束战事,也算是自己登基以来,社稷上的第一大功。
因想到江山社稷,楚皇复又想到明年宁砚泠若是能诞下皇长子,必要立为太子。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带来好运,定能服内阁支持自己立他作太子。
楚皇这么想着,便伸手往下翻了翻,翻出一份礼部草拟的会试发榜名单,楚皇一行一行看去,算是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找到了宁思瑶的名字。于是,他松了口气,若是宁砚泠闻起来,他也可以告诉她,她弟弟上榜了。
楚皇想着,宁砚泠听到消息的时候,口里肯定着“不过运气好罢了”之类的话语,但是眼里必然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这个弟弟,虽然只是从弟,但是她对他,似乎比亲生的还亲些。长门那边也递来过消息,是德嫔娘娘的书信里多是过问宁公子的业,她甚至还亲自写信给顾子白,请求他收宁思瑶为徒,可是却叫顾子白拒绝了
楚皇想着想着,便笑着摇了摇头。他提笔,蘸了蘸墨,批示了那名单。又唤了春子进来,道:“将这份名单送到礼部,就按这个发罢。”
就这样,大正十年恩科会试发榜,宁思瑶榜上有名。
会试发榜那日,姚氏心急,等不及报喜的人来报,一大早就遣了家里的老仆林伯去看榜。可怜林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得要了一张写着宁思瑶名字的纸,老眼昏花地对着榜单,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对。
好在宁思瑶的排名还算靠前,林伯用不上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宁思瑶的名字,这才欢天喜地地回去。
姚氏得知儿子上了榜,自然是欢喜非凡,一出手便赏了林伯一吊钱。她寡妇失业的,平日里哪出手那么大过?林伯拿了赏钱,只觉得太阳这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还是赵嬷嬷更懂一些,她给林伯听:“公子过了会试,接下来就是殿试了。你道殿试上头坐的是谁?那是当今圣上!”
赵嬷嬷压低声音,面上却掩盖不了的骄傲:“算是公子的姐夫!姐夫考舅子,公子这个进士老爷是板上钉钉!赶明儿选了翰林,就和老爷去年的品秩一样了。齐二奶奶也能得个诰命,二爷走了那么多年,二奶奶终于盼到了这出头之日,她能不高兴么!”赵嬷嬷得激动,竟抹起了泪花。
林伯将那赏钱揣好,叹道:“咱们公子真真是个有出息的,齐二爷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咱们如今也成了娘娘,宁家算是翻过身来了。老太爷老太太在天有灵,就保佑生个皇子罢!”
“你个老西!心倒是贪的!”赵嬷嬷擦干眼泪,瞪了他一眼,又推了他一把。
然而,宁家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了。放榜后第二日,那宁元恺之子,宁德丰便带了礼物拜帖,亲自上门来了。
宁元恺带儿子来拜见ns的时候,宁思瑶还在青阳书院,而他回来后又忙于复习准备会试,竟是不知道这连宗一事。这会儿林伯将拜帖送到了他的手上,他掂着这封拜帖翻来覆去,面上阴晴不定,却不一言。
那拜帖上只:“侄德丰,给叔叔请安。叔叔自回京之后,准备会试诸事务繁忙,侄不敢叨扰。及至叔叔上榜之喜,侄特来拜贺。”落款乃是宁德丰。
宁思瑶心想祖父只有父亲和大伯两个儿子,自己又何来一个侄子?想必不是亲的罢。可若是旁的亲戚,为何上京这几年,竟从未来往过?莫非也是个趋炎附势的?
他这么想着,面色竟是不大好看。恰好姚氏带了丫鬟来给他整理房间,见他面色犹疑,便问了一句,这才得知此事。
姚氏便了那日宴席上的事情,又笑道:“原是同出一姓,便连了宗罢。”
“我呢,若是一家子骨肉,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宁思瑶心下更认定这宁元恺宁德丰父子是趋炎附势之徒,言语间便有些生硬。
姚氏却不以为然,道:“那宁元恺听是翰林院的总编修,你大伯是为了你的前途,这才和他们连了宗。你莫要辜负你大伯的好意。”
即是如此,那少不得一见罢。宁思瑶叹道:“请他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