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到”
实话,到了这个时候,宁砚泠也没有指望景后会过来看她,毕竟现在宁修远下狱,楚皇也不肯见她。这般情形,直叫后宫众人对她避之不及。景后乃后宫之主,重要的是自己的威望,所以宁砚泠怎么想都觉得她没有必要来自己这里沾染是非,白惹人笑话。
可是景后又与别个人不同,别人是求宁砚泠一见,宁砚泠自然也可以选择不见。可是景后是纡尊降贵地来探她,太监在外面的通报实际上是通知宁砚泠,可以准备跪迎了,而非征求她的意见来的。
故而宁砚泠没得选择,只得带着绿袖和刘一保,早早儿地跪在门口迎接。
“妹妹有身子的人,怎可如此多礼?”景后这才刚进来,见了跪在门边的宁砚泠,便忙亲手拉她起来。景后又环顾房内,只携了宁砚泠的手,二人一道并肩坐在榻上。
宁砚泠因笑道:“难为姐姐想着,特特地跑来看我。”罢,她装作不在意似的瞥了刘一保一眼。
刘一保会意,忙拉起绿袖就要告退。结果被景后身边的凌公公笑嘻嘻地拦下了。
景后笑道:“都是自己人,妹妹又何必叫他们退下呢?”罢招招手儿,凌公公便好似在未央宫一般,丝毫不客气地搬来了三张凳子,自己独坐一张,又笑眯眯地看着刘一保同绿袖二人。
绿袖犹犹豫豫地坐了其中一张,也不敢坐得踏实,只不过稍稍贴着凳子罢了。她是萱室殿出来的,总是牢记着魏嬷嬷往日常挂在嘴边的话:“主子面前,哪有你坐的位置?”
刘一保就不一样了,他不乐意受人摆布,这当儿就更不会听凌公公的了。好似赌气一般,刘一保径自走到宁砚泠跟前,只管往那脚踏上一坐,紧紧挨着宁砚泠的腿,只和平日里一个样儿。
景后没防备,倒愣了愣,这才笑出来声儿来:“到底是妹妹性子好,屋里人都跟一家人似的。”
宁砚泠听她了那“家人”二字,眼里不免黯了黯。曾几何时,宁砚泠最看中的就是家人。她和楚皇的开始,也是为着她求楚皇保宁修远一世无虞。到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宁砚泠想楚皇不见她,或许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罢。
他曾答应得好好的,无论如何都会护着父亲,可是现在下旨让父亲下那诏狱的人也是他。宁砚泠暗想,就算自己不顾一切,硬闯去长乐宫见他,只怕他也没有这个脸面来见自己!
景后见宁砚泠神色有异,料到她定是为了宁修远之事,心中不畅快。巧了!她今天也是为了宁修远的事情而来。
“妹妹,你我姐妹一场,虽不是亲生的,但是也跟亲生的差不离了。”景后收敛了笑容,看着宁砚泠认真道,“今日我来,正是为了去你的心病。”
“你的人就留在这里罢,我的人我也不会叫他回避。咱们姐妹俩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不叫人知道的!”景后了这话,刘一保的背似乎听得更直了,如今他踏踏实实地坐在宁砚泠的脚边,直愣愣地看着景后同宁砚泠话儿。
“去我的心病”宁砚泠听了喃喃道,她的心病便是宁修远。可是迫于如今的形势,她竟是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景后有办法?
景后也不拐弯抹角,她话仍是直来直去的。这倒还依稀有几分橙心当年的模样,话做事爽利,又爱笑。宁砚泠稍稍想了想,便不在往下回忆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回忆里总是甜蜜中夹着一丝忧愁。
“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讲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话拣重要的,要救宁大人出来并不难”景后到这里,宁砚泠的眼里已经闪出光亮来了。这一刻她倒是想到了凌宜公主,她想起自己和公主起宁思瑶的事情的时候,公主也是这般神情,眼神透亮。
可惜那透亮的眼神竟如同流星一般,她那时候的一番话,随即便浇灭了公主眼中这仅存的一点光亮。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宁砚泠想,景后是不是也要出一些话来,先给自己希望,又让自己绝望呢?
也许真的是天道好轮回,宁砚泠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景后道:“只是,只是宁大人性子如此单纯,实在不是适合在朝中继续为官了”
景后着,眼睛只死死盯着宁砚泠,又移到她尚未隆起的腹上:“如今你怀有身孕,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到时候宁大人就是皇长子或是长公主的外祖父,今天国舅公所拥有的一切,将来宁大人也会有。不仅如此,陛下还会给他外戚独有的荣耀,倘若你一家人不愿回原籍居住,那荣养在京都就是了,又何必在这朝中与群臣苦苦相搏呢?”
宁砚泠听了这番话,心里叫她得有些松动。也是,内阁大士哪个不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父亲却是一个老实人。
别的不比,就拿景后的父亲,景正隅来,能送嫡女入宫隐姓埋名多年,这是怎么样一份深沉的心机!光是这一点,父亲就永远也比不上!
宁砚泠心里已经有些松动,可是面上还是有些犹疑。景后见她不做声,也不强逼她立时表态,她只道:
“那好罢,妹妹你且好好地想清楚。”景后完,这就起身要走了,宁砚泠忙送她到门口,又嘱咐刘一保务必将景后送回未央宫。
“还有一事,我才忘记同妹妹讲了。”临走前,景后似是不经意地贴上宁砚泠的耳畔,轻声道:
“我收到消息,你弟弟宁思瑶为着前些日子在教坊处吵闹,被人给告到了京都卫。南镇抚司算了他一个行为不端,已经将他收监了。”
宁砚泠听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宁家一夕倾覆!
绿袖和刘一保不知景后对宁砚泠了什么,他们只看见宁砚泠的脸色登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