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芷珊的记忆里,父亲甚少和她有过什么父女之间的交谈。
原父女之间,大约天生是有些隔阂的,特别是在武将的家里。
在叶芷珊想来,若是祖父在世,或许是希望她能成为将门虎女。
可惜祖父去世得早,她又是女儿,她母亲也是官的女儿。因此她倒是被娇养了,只识断字,而不会舞刀弄n。
其实,在定国公看了,和女儿也不甚亲密。
这种感觉近年来尤甚,他有时看着叶芷珊进进出出的背影,心里竟生出一种失落感女儿长大了,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今天他也算是忍了很久以后情感上的一次爆发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叶芷珊却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因此她进书房的时候心下忐忑,比入宫更为不安。
“珊儿,你来了。”定国公原是坐在椅子里,见女儿来了,忙起身将她迎进来。
孰不知他这番看似亲热的举动,却叫叶芷珊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叶芷珊怯怯道:“爹爹,女儿来了。”
“你有什么话要对爹爹么?”定国公问道,他的语气想来是鼓励的,他也是想主动走进女儿的内心的。
只可惜叶芷珊这会儿正好满怀心事,于是在她耳里听起来,父亲竟像是知道了她的心事一般,在明知故问,或者等她自己坦白交代。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只听父亲又叹道:“你哥哥这会儿在边关也不知道好不好”
“爹爹年纪也大了,就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你哥哥常年在外不着家,你又”定国公冷不丁地着这话,他许是想感叹一下,打张感情牌。
只是原父女情就不甚亲厚的两个人,这话听起来就更别扭了。
叶芷珊拿不定主意,父亲是不是看出来了些什么。
可是,她转念一想,饶是公主之尊,对其他的男子有了什么心思,李太后也要气半天。
父亲质上不过是一介武夫,处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比李太后更有涵养,因而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为妙。
于是,叶芷珊打定主意,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地都告诉父亲。更何况,她心里也不认同父亲会认可她这一点旖旎的心思。
“哥哥在边关上可好?”既然打定了主意,叶芷珊便虚与委蛇,将话头直引向了她的长兄叶芷旌。
“旌儿很好,你不必担心。”定国公并不在意,他的心思还是在女儿身上。
他索性单刀直入地问道:“爹爹瞧你才回来的时候样子不太对劲,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叶芷珊没想到父亲的心思竟是如此细密,这“委屈”一虽然不甚准确,却也不离十了。
她一时没想好怎么答,倒是愣了愣。
既然父亲已经看出来了,扯谎就没意思了,可是如何这“委屈”才得通,又不会叫父亲起疑心呢?
叶芷珊心里计较着,因而迟疑着开口道:“女儿也不敢十分委屈只是才在宫里,女儿劝公主殿下劝得好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她一边儿想,一边儿拿话来支吾,竟叫她给成了这样:“太后娘娘女儿陪公主好,要女儿长长久久地陪着公主”
“长长久久是什么意思?”定国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公主殿下是要招驸马的,你也是要出阁的,如何才能长长久久?”
“莫不是做公主的媵妾?”定国公出这话,自己也险些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女儿的脸色,竟是煞白着点了点头。
这便有些痛心了!定国公想自己好歹也是公侯级的,即便自己武不成,让这国公府的匾额在自己手里蒙了灰。
可当年总归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异姓王,后来即便降了等,也还是公侯,封妻荫子,世袭罔替。
就算是在楚皇跟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没想到李太后这个老妇!竟然当众了要他女儿做媵妾!真真是欺人太甚!
定国公想到这里,竟是铁青着脸,他忍不住拍了桌子,倒将叶芷珊吓了一跳。
“珊儿莫怕!她,她得做不得数!你是国公府嫡出的姐,如何能与人做妾?”定国公出这话,都觉得有些心痛,“即便她有这个心,爹爹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定国公想气,李太后这样又算什么!她是个什么出身?都人!不过就是宫女罢了!
若非生了楚皇这样的好儿子,又如何能封得了太后!和先皇正经的汪皇后比,更是差得远了!
汪皇后才是世族大家的姐。李太后,呵呵,看她兄弟那个不成器的样子就知道了,原不过是一介平民,自儿被父母卖到内侍省的,奴才一般的人品!
这会儿人五人六地充什么太后,挺什么硬腰子!定国公只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他更想到先前不得已,跟从了景正隅,也算是李太后那边儿的人,李太后就是这么对他的?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么?难怪先前求他们的事情也办得功败垂成得亏后来找对了人,找了陈就!
是了,陈就!
定国公想到这里,更是胸有成竹,他对女儿道:“珊儿莫怕,爹爹并不是白安慰你的。”
“待你哥哥平了叛,陛下定要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别不信,这事情陈大士也会帮忙,是好了的。”
“陈大士”叶芷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陈继长。”定国公道。
“爹爹什么时候又和陈大士”叶芷珊有点不敢相信,她也知道陈就蒙楚皇亲自宣召入京,如今在朝堂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上赶着巴结他的人就由不得了的,更重要的是,他,他还是宁思瑶的业师
可是听陈就和谁都不往来,父亲又是如何能跟他“好”?
看着叶芷珊疑惑的眼神,定国公叹道:“这事爹爹和陈大士都没有出面,是私下接洽的,那会儿你哥哥还在京都,陈大士那边是他的生。”
陈大士的生那不就是宁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