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打早去了公主那里,看着宫妃们前来请安,却正好触上了太后的霉头,脚下的地儿都没站热,就被撵了回去。太后还发作了一通,直叫来了尚寝林嬷嬷,更问清楚了楚皇最近都是一个人宿在长乐宫。
宁砚泠瞅着太后的脸色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楚皇又来请安。
只听外面的太监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拜拜手,陈嬷嬷便出去将楚皇迎了进来。楚皇进来后,见到林嬷嬷也在这里,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大家先见过礼后,他便跪下给太后请安。
可是,太后扶着额,竟然半天没叫起。一时,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不对了,人人噤声危立,连大气都不敢出,房里安静极了。这时,只听凌宜公主笑道:“母后怎么生气了?”她又转头向林嬷嬷娇笑道:“定是林嬷嬷才告的状。”毕,摇着太后娘娘的手,撒娇道:“母后原谅皇帝哥哥好不好?不管皇帝哥哥做错了什么,敏儿都代皇帝哥哥向母后赔罪。”想了想,又语气坚定地加上一条:“哥哥做错的事情,由敏儿来弥补!”
凌宜公主就年幼,撒起娇来娇声婉转,语笑如痴,太后娘娘早被她逗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人儿家家的,你哥哥做错的事情,你弥补得了?”
见太后笑了,大伙儿都送了口气,陈嬷嬷凑趣道:“公主殿下也是孝心虔了,娘娘该高兴才是。”
太后笑道:“听听,都宠着这个不点儿,宠得她都敢管大人家的事情了。”
几个嬷嬷都笑着劝解,好容易太后的心情回转过来,看楚皇还在地上跪着,便道:“起来罢。”
楚皇跪了半日,在春子的搀扶下才起来,道:“儿臣谢过太后。”那语气,冰凉得不带一丝热气。太后好容易多云转晴的脸上登时又蒙上了一层阴霾,眼看就要发作起来。
“皇帝哥哥,送敏儿去书房吧,敏儿好久没和皇帝哥哥一起去书房了。”凌宜公主突然从座位上蹬蹬蹬跑下来,拉着楚皇的衣袖,轻轻摇着。
宁砚泠忙看向兮紫,可兮紫竟然没有动静,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敏儿胡闹,你哥哥还要上早朝。”太后冷冰冰地道。
楚皇却道:“无妨,儿臣送皇妹去书房后再上朝也不迟。”凌宜公主也再三恳求。
“那敏儿你不陪母后用早膳了?这么早去书房做甚?”太后语气稍稍软和了些。
凌宜公主偏着头,想了想,道:“上次顾师傅讲课,敏儿还有些不懂,想早些儿去看看书,再请教一下皇帝哥哥。”
嬷嬷们也在一旁分,都道公主长大了,懂读书上进了,有的没的夸了一箩筐。
太后听了,彻底软和了下来,道:“那等会儿子让兮紫给你送点吃的过去,空着肚子读书不好罢。”完,就让他们兄妹二人离开。
宁砚泠忙跟了上去。
出了门口,只他们兄妹二人在前面走着,春子也不敢跟太近,只朝着宁砚泠笑,悄声道:“宁大人不妨跟近些。”宁砚泠只得跟上去。出了二门,绿袖见他们竟一起出来了,脸上稍稍显露出吃惊的神色,宁砚泠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也忙跟上来,但只跟在春子后头。
凌宜公主倒是和楚皇和亲热的样子,挽着他的手,笑道:“哥哥也不多带点人,去哪儿都只带春子。”
楚皇淡淡道:“来给太后请安,带那么多人做甚。”
凌宜公主笑道:“好歹带着吴可信嘛,他多少还能在母后面前上话。”
楚皇听了,只冷笑一声,道:“他怕是来萱室殿来得比朕还勤快,和太后的话比朕和太后的话还多。”
凌宜公主道:“他最近倒不大来,敏儿没瞧见他来。”罢,又笑道:“皇帝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母后在生什么气?”
楚皇道:“你刚才不是了,林嬷嬷告的状。”他顿了顿,又道:“林嬷嬷的事岂是你个孩儿家家可以听的,你也不回避一下。”
凌宜公主一嘟嘴,道:“她们着着就到兴头儿上了,敏儿哪有时间回避?难不成突然跑出去?”
她这样子娇憨可爱,楚皇听了微微一笑,又道:“你才为了帮朕解围,扯谎要去书房温书,这下要饿肚子等了。”
凌宜公主笑道:“敏儿没扯谎,上次顾师傅和宁赞善两人讲的,敏儿确实不懂。”
宁砚泠听他兄妹如此,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楚皇果然问:“顾大人和宁赞善讲了什么?”
凌宜公主道:“也没什么,就是《郑伯克段于鄢》,顾师傅要宁赞善讲里面的是非曲折,宁赞善讲的敏儿也不大懂。”
宁砚泠的心,自从公主提到她开始便在空中悬了半日,现在听公主这般,只暗暗连道不好。
果然,楚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宁赞善了什么?”
宁砚泠忙跪下来,道:“请陛下恕罪,臣只了一些自己的粗浅见识。”
只听楚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不怪你,你罢。朕也想听听这里的是非曲直。”
宁砚泠心道不好,《郑伯克段于鄢》讲了郑庄公和弟弟共叔段之间的故事,昔日武姜生郑庄公时难产,便不喜郑庄公,还给郑庄公起名为寤生,意为难产。后来武姜又生儿子共叔段,便十分疼爱共叔段,甚至希望共叔段能继承王位。直接导致了郑庄公兄弟不睦,共叔段起兵造反。
那日,宁砚泠对顾子白的是这件事怪武姜,做母亲的偏心,明明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却偏疼一个,不疼另一个。共叔段恃宠而骄,这才兄弟阋墙。可是这番话能对楚皇吗?虽然宁砚泠什么都没听过,但这次,还有上次,看也看明白了,太后分明对楚皇淡淡的,不及和凌宜公主亲密,这样类似影射的回答能吗?宁砚泠一时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