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公公带宁砚泠上了翠榭的第二天,陈俣复在朝堂上递了折子,他当着武百官的面,跟楚皇请辞,自己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逮”,想要告老还乡。
简直如同降下的一道晴天霹雳,整个大殿上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楚皇手里掂着陈俣复递上来的折子,翻来覆去的也不打开。最后,陈俣复不得已,跪下道:“陛下,老臣心意已决,求陛下成。”
听得这话,楚皇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开口道:“朕一向敬重陈先生,此事须得慎重考虑。”这是没给明确的答复,既没留,也没走。
这话,陈俣复听在耳朵里,倒没怎么着急,有人却先急了起来。
“陈阁老乃帝国肱骨,又是先帝所看重的臣子,陈阁老不能去啊!”话的竟是左都御史,他神情激动,直接就跪下了。
他这一跪,都察院的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唯独右都御史还站着,可是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其他六部的官员,不少都跟着纷纷跪下,整个朝堂上倒跪倒了近一半的人。
这厢边,春子正绘声绘色地着今天上朝时的“盛况”。
“那我爹爹呢?”宁砚泠心急火燎地就打断了他,着急问道。春子正得眉飞色舞的,被猛地打断了很是不悦,撅了撅下巴,道:“没看见宁大人,可能告病假了。”
“呼——吓死我了。”宁砚泠抚着胸口,这才注意到春子不满的眼神,忙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李公公,你接着罢。”
“哼——”春子先是冷哼一声,这才又兴致勃勃地开了口,道,“要究竟是陛下,天下之主!这朝堂上乱哄哄的,陛下也不话。那帮老西慢慢的也就没声响了,到后来连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等朝堂上安静下来了以后,陛下才宣布退朝。如何处置,竟是一个字也不,叫他们有力没处使!”
宁砚泠听完,只拿手撑着面颊,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又拿了枝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了些不知道什么字。
那日,她听了李公公分析的朝中的局势变化,知道了固原王和陈蕤薇的亲事背后的这些勾兑后,便有了心理准备,陈阁老必会有所心动。
只是没有想到动作会这么快,这固原王和王妃刚去了封国没有几日啊。更没想到,他竟先发制人,那些挽留他的臣子,都坐实了和他的关系罢。
太祖皇帝最恨结党营私,先皇在时也没有臣子敢公然结党。现在楚皇登基不过十年,陈阁老竟利用内阁首辅摄政之便,织出了这么大一张关系,怕是半个朝廷都姓了陈罢!
宁砚泠想到这里,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春子奇道:“宁赞善怎么还叹上气了?你觉着陛下这样做不好?”
“没有没有——”宁砚泠慌忙摆手,“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当然后半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有出来。
春子以为宁砚泠在担心她父亲宁大人,便不再多。这时,来了个太监,传楚皇的口谕,事情一时半会儿了解不了,叫宁赞善先回去罢。
宁砚泠听了,起身要走,春子忙跟出去送她。
原是今日楚皇退朝回来,便以询问公主业好再延良师为由,叫春子去萱室殿宣召宁砚泠。
可是到了长乐宫书房,楚皇只简单问了两句,梁弼就在殿外求见。于是楚皇就叫春子带宁砚泠下去,春子便带了宁砚泠去了一间厢房,两人相对坐着。
春子忖度着楚皇的态度,该是属意这位宁赞善的,于是便和宁砚泠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宁砚泠可拿不准今日楚皇为何召见她,公主业什么的一听就是幌子啊。于是她便旁敲侧击地打听,春子着着就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等她回到萱室殿自己的房中,竟发现李公公早就坐在房里等着她了,身边连一个太监也没有带。
好快的动作!宁砚泠心下一惊,但是面上故作镇定。
李公公道:“宁赞善,今日陛下宣你所为何事?”
宁砚泠道:“回公公的话,不过是问了公主的业,想从詹事府再挑个师傅。”
“哦?”李公公一挑眉,似乎是不信。
宁砚泠性不满道:“是啊,这才没上两句,梁弼梁阁老便跑来觐见,有要事什么的。我就被带下去等了半日,才等来一个太监,陛下不见我了——”她自归入太后一派,与李公公私下言语的时候也起了“你”“我”。
“呵呵——”李公公见宁砚泠沉不住气地抱怨,转而笑道,“你想不想知道粱弼为何而来?”
“嗯?”宁砚泠忙做出一副想听的样子,李公公便笑呵呵地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宁砚泠又听一遍,还得配合着做出惊讶的表情。
陈俣复的行为被李公公解读为试探楚皇的态度。
李公公笑道:“宁赞善,你当这老狐狸是真心要致仕不是?”
“怎么?难道不是么?”在宁砚泠看来,陈俣复现在激流勇退怕是还能保条命罢。
“先不这个。”李公公眯起眼睛道,“这件事,你其实已经听过了罢!”
宁砚泠心下一惊,索性了实话,道:“是,我听陛下身边的春福过了。只是,公公是怎么发现的?”
李公公笑道:“宁赞善,你听了这件事情,竟没想到问一句你父亲宁大人如何如何,那只能是你在其他地已经听过了,也早就问过并知道了宁大人的情况了。”
宁砚泠此时已经完冷静下来了,反而笑道:“正是呢,姜还是老的辣,什么也瞒不过公公的眼睛。”她得真诚,仿佛并不是刻意隐瞒。
李公公听了冷哼一声,道:“宁赞善,还是没有把咱家当自己人呐!咱家这心里可寒心得很!”
宁砚泠忙道:“李公公,这只是我自己的糊涂想头罢了,您当我自己人,是我梦里也不敢想的事,我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都是我自己在做梦而已。”她得这里竟有些动情,显得眼波盈盈的,似是夹着泪罢。
李公公看她不过十来岁,心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机?唬一唬,自然就实话了,因笑道:“傻孩子,咱家的话自然是算的,包括昨日和你在翠榭上的话,都是当真的!”
“公公!”宁砚泠抿紧了唇,声音都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