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满屋子的人都跪下了,给广林王行礼,广林王忙免了众人的礼。
太后握着他的臂膀,哽咽道:“比先时长大了好多……桦儿,哀家的桦儿回来了。”
广林王低下身子,像幼时一样,靠在李太后的肩膀上。太后不住地抚摩着他的脖颈儿,那眼泪更似滚珠一般落下。
陈嬷嬷、唐嬷嬷都忍不住在一旁悄悄抹泪儿。
太后放开了广林王,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手抚上他的面颊,道:“桦儿这一路辛苦,幸好平安,也是侥天之幸,怜惜我们母子十年未见,今日得以一见,哀家就算立时去了,也能闭上眼。”罢,又是泪盈于睫。
广林王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母后切莫这样的话。儿臣回来,是想看母后笑的,母后要多笑笑才好。”
太后听了,忙抹了一把眼泪,道:“好,好,好,哀家听桦儿的。”毕,竟是含泪笑了。
陈嬷嬷上来道:“太后娘娘,殿下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的,让老身给殿下收拾收拾罢。”太后听了颔首。
一旁等候多时的宫女便端着铜盆上来,跪在广林王面前,双手托着盆,举过头顶。另有一宫女替陈嬷嬷挽起袖子,递上帕子,陈嬷嬷便用水打湿了帕子,像对待幼童一样,细细地抹净了广林王地脸,又往他身上轻轻拂了拂。
这一通收拾,只听外面来报,是张太妃来了。张太妃进来后,也拉着广林王问长问短的。
这厢边,凌宜公主午睡醒来,听闻广林王已经到了,便吵着要来看哥哥。魏嬷嬷边领她来了。
一时间,这房里竟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张太妃抹着眼泪道:“十年未见,竟是长这么大了,又长得如此好,不负娘娘日日念着。”毕,张太妃又抚着李太后的手道:“娘娘这下可放心了——”
凌宜公主先是吵着要看哥哥,可真的见到了,许是觉得和记忆里的哥哥不太一样,竟有些怯怯地,往魏嬷嬷身后躲了躲。
广林王弯下身子,张开双臂,道:“敏儿,不认得哥了么?哥带你去看花花——鱼鱼——”
广林王着幼时哄公主的话,那少年强装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众人听了,既想笑,又想落泪。
“啊——是哥!真的是哥!”凌宜公主扑上去,搂住广林王的脖子,笑道,“母后,真的是哥回来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广林王轻抚着她的背,轻轻道:“是我,我回来了,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们了。”
李太后眼里噙着泪,嘴角含着笑,不住地和张太妃着些什么。
这时,春子来了。他一进门就给太后和太妃请安,又给公主和广林王行礼。等叫起了,才笑眯眯道:“回太后,陛下他现在有事,先不过来了,叫你们只管聚着,晚上家宴的时候陛下再过来。”
太后听了点点头,:“知道了,叫他尽管忙去罢。”春子便退下了。
春子刚出了门口,太后的脸上便变了颜色,她问广林王:“桦儿,你可见过你皇兄了?”
广林王摇头道:“并没有,儿臣一入宫,便是春福公公接的,春福公公皇兄正在处理急件,叫我不必去行礼,只来见母后就好——”
“听听——听听——”李太后转头,冲张太妃抱怨道,“嫡亲的兄弟,这十年不见,弟弟要去见哥哥,哥哥竟推没空!天下竟有这样的理儿!”
广林王忙道:“皇兄应该是真的有急件要处理,而且长乐宫离母后这儿也不近,皇兄定是不想让儿臣跑来跑去,这才先忍着不见。”
“桦儿真是太懂事了……”李太后听了喃喃道,一面又要落泪,忽而又面有愠色,道,“这是弟弟的好,可是哥哥呢?先前他还拦着——”
“娘娘,殿下好容易才进京,你们娘俩儿不笑笑的,反倒起这些来。”张太妃许是怕李太后出些不好听的话儿,竟是大着胆子截断了她的话头。
李太后回过味儿来,仍是絮絮叨叨抱怨个不了。
晚上,夜宴开在萱室殿。比起一个月前的乞巧家宴,这次的中秋家宴更为隆重。萱室殿比之一个月前,布置得更加金碧辉煌。楚皇还特地从京城里挑了一班南来的戏,比起宫里的戏班,唱得都是些新鲜戏。
开筵席前,楚皇来了。宁砚泠看他神色倦怠,仿佛很累的样子。只见着广林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辨亮光。
广林王上去跟楚皇行礼,起身后握着他的手,喃喃道:“皇兄,臣弟回来了……”
可是楚皇只冷冷地回:“皇弟一路辛苦,此番就在京都多留些日子罢。朕替你拣了一处好的地,你可在京中好好玩些日子,也好陪陪母后和敏儿。”
太后似乎不满楚皇的态度,一招手儿,唤广林王过去挨着她的身边坐。广林王抬头看楚皇,似有询问之意。
楚皇只道:“皇弟坐到母后身边罢,你们也有好十年没有见了,想必是有不完的话。”广林王听了,低下了头,坐到了太后身旁。
太后只管和广林王道:“别听你皇兄的,你的京邸是哀家亲自选的,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你时候喜欢的。要是短了什么,尽管跟哀家来,哀家叫她们马上去办。”
广林王道:“这么糜费做什么?现在关外战事尚未平息,母后也该多节省钱粮,也好替皇兄分忧。”
太后听了只道:“他是大人了,这天下既是他坐着,便要自己坐稳。”着冲广林王一笑道:“哀家只管着你一个!”
广林王听了,只一笑,并不作答。席间,他给李太后献上了封国特产的土物,李太后西都来不及看,便笑逐颜开,连声夸赞道:“还是哀家的桦儿最有心,送来的物件儿都是哀家心坎上的。”
宁砚泠瞧着春子原捧了个盒子要上来,这会儿看了楚皇的眼神,便退到一边儿没有动静了。
宁砚泠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就是楚皇所的忍耐了罢,他现下一定忍得很辛苦。宁砚泠看他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酌。
筵席尚未结束,他已经脸色酡红,似有醉意。
春子上来看了好几次,又冲李公公使眼色,大约想要快些儿结束。可他的眼神叫太后截获了。李太后摆摆手道:“:“宁赞善,你和春子一起,先送皇儿去休息罢。”
完,又转向张太妃道:“咱们乐咱们的罢——”
那厢边几个嬷嬷扶着楚皇上了车辇,宁砚泠也一并上去了。因此,太后后面的话,她竟没有听到。但是,光前面的这句,就叫她的眉头皱成深壑了。
看着一旁呼吸均匀的楚皇,宁砚泠想,今晚怕是漫漫长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