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生受了梁玮一巴掌,半边脸已经是肿了起来。刘一保见这景象,哪里肯甘休。只听得他怒道——
“姓梁的,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刘一保已经是气红了眼,两三个太监拉着,才没有扑上去。
“你敢打我?我叫你打一下试试!”梁玮看他这个样子,还真的有些气怯。可是她这么个脾性,宁愿嘴硬着叫着打也不肯服个软。
“我姐姐好性儿,一次两次的不与你计较,你倒益发得了意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所谓话往痛处,刘一保气头上,偏偏要挑这梁玮最不甘心的外貌来激她。
梁玮果然被到痛处,气得跳脚,几乎失去理智。傅卉莳从后面死死抱住她,才没惹出更大的乱子。颜滢是个冷性儿人,却不过与梁玮相熟,这会儿不得已,也拉着她的手,冷冷地道一句:“妹妹算了罢。”
可梁玮哪里听得进去,一面双腿在地上乱踢,一副就要冲上去的架势。
石青、董尔芙、任楚缇和汪今雨站在一边,根不敢开口。
顾嬷嬷看了这个情景就腿肚子发颤,暗道:天王老子啊,这可坑死老身了!她原就是无才无能之人,才会在秀女所勉强度日。没想到这次的秀女竟然如此的难伺候,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经出了好几桩大事了。
顾嬷嬷想去报李公公,可又怕李公公来了又骂她草包。若能自己悄么拉声地把事情解决了就好了,可惜自己又没有那个口舌。这拙口笨腮的,一番话下去,怕是只有催火的份儿。
顾嬷嬷不敢开口,更不敢劝,心下打鼓,腿肚子直抽抽。偏偏祁赫雁一早就看到了她,等她浑到跟前时,祁赫雁道:“顾嬷嬷,梁姐打翻了太后娘娘赐给我的衣裳,还打了奉太后娘娘之命送我回来的宁赞善。这事儿还请您看着处理罢。”
“这,这莫不是一场误会罢。”顾嬷嬷陪笑道,心下只想大事化,事化了。
“误会?”祁赫雁皱起眉头道,“这衣裳都是太后娘娘赐下的,是娘娘年轻时的颜色衣裳,宁赞善也是奉娘娘之命。这梁姐做下如此大不敬的事情,嬷嬷你竟然是一场误会?”
“老身,老身不是这个意思。”顾嬷嬷忙赔笑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祁赫雁追问道。
“老身……老身……”顾嬷嬷脸上堆着笑,可是支吾半天也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赫雁道:“既是这么着,此事既然因我而起,那就按我的式来解决罢。”罢,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了刘一保和梁玮中间。
祁赫雁的出身和身手秀女们都略有耳闻,此时她的架势显然来者不善。梁玮心里恐惧,可是面上还强装着,只偷偷将颜滢往前推,好挡着她。
“梁姐才打了宁赞善一巴掌罢,这一巴掌须得还了才公道。”祁赫雁着,便一把捉住了梁玮的手。她看似没有用力,可梁玮却似被铁箍牢牢拷住了一般,百般挣扎不开。
忽然,梁玮软下来,傅卉莳来在后面抱着她,这下几乎担了所有的力,险得跌倒。“你……你使了什么妖法?”梁玮的声音里透着颤抖,五官也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
“如你看到的,我什么也没有做。”祁赫雁道,她冲宁砚泠道,“宁赞善,你现在过来还她一巴掌,然后叫她把这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收拾起来,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祁赫雁完,看了梁玮一眼,道:“天公地道。”
梁玮听了这话,脸色灰败,比挨了打还难看。倒是颜滢听了祁赫雁的话,竟难得地主动点点头,赞同道:“不错,正是天公地道。”
此刻,梁玮如同被抽取脊骨一般,软软地靠在傅卉莳怀里。傅卉莳也不想事情闹大,便赔着笑脸道:“祁姐,这事原是我们不对,我也不敢辩。只求祁姐给我们留脸,能否给梁姐姐个机会,跟宁赞善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梁玮摇摇头,道:“那我也打你一巴掌,给你道个歉,你接受么?”
“这……”傅卉莳一时张口结舌,竟不知什么好。
“宁姐,来罢。”祁赫雁催促道。在场的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梁玮平素目中无人,自高自大,可现在被祁赫雁压着打,众人看了也不忍心。更何况,比起早早地选做了公主赞善,又伴驾了两次的宁砚泠,她们心里还是更偏向于日日在这秀女所与她们在一起的梁玮。
原来一个人的审美喜好是不会变的,他的薄唇微微上翘,既带着孩子的天真,又透着一丝薄凉。像年少时的陆孟来,那时他穿着白色滚蓝边的袍服,坐在书舍靠窗的几案边,当宁砚泠走进书舍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一样上翘的薄唇,眼角唇边蕴藏着数不尽的笑意。就在那一刻,宁砚泠的心悸动到无法自控。可是翊棠,那张薄唇是那么薄情寡性,他出的话:“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朕从未喜欢过你。”犹如利剑,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那时,她咬牙切齿地想,到死,也不会忘记这话,更不会原谅他。可是七夕月下,他醉后的意乱情迷,喷着微醺的鼻息,把她的面颊、脖颈一直到心,都挠得痒痒的,那张无情的薄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尽是些粉碎她内心坚冰的情话。
翊棠怒到极点:“阿濯?你怎么没告诉过朕,你字濯卿?到底还有什么是陆孟来知道而朕不知道的!”宁砚泠跪在地上,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袖,似在哀求,却一言未发,眼里盛满了泪,又一颗颗滚落。她不能解释什么,她确实没有和翊棠过这一切,在翊棠告诉了她有关他的一切以后,她不是没有感动过。可是,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偏偏又在这个百般不对的时间,让翊棠知道了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