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君无忧听了这话便更加担心那封信中所言之事,那夜寄妍递给她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她既没有选择交给荆盈盈,也没有打算自己拆开来看,直觉告诉她,一切都还不到时候。
当荆盈盈被告知暂时不能进宫面见毓贵妃之后便心绪低落,独自在房中闷了一个上午,一直到晌午时分,君无忧来叫她到厅堂中用膳的时候,也仍旧没有打起神来。
君无忧一推开房门,便瞧见她正端坐在妆台前,面前还摆着一块崭新的铜镜。
“盈盈,你都盯着看了一下午,还在想那幅画?”君无忧见她双眼无神,毫无反应,便走过去扶住她的肩,“盈盈?”
“啊,”荆盈盈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侧过头去,“无忧,我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易娘总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君无忧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嘴角却扬起一个自然的弧度笑到:“没有吧,怎么会呢?不要因为别人一两句姑妄之言,就想想西。”
“才没有呢,”荆盈盈用手托住下巴,满面愁容,她曾记得一些事情,在她时候易娘似乎有着种种奇怪的举动,想了想她还是对着君无开口道,“无忧,你知不知道,就是你来荆府中接我的那一日,易娘她曾把我母亲称作主子。”
君无忧对这个称呼不太敏感,因为寄妍和道尽他们也常常唤自己和爹娘为“主子”所以她奇怪地问道:“不对吗?”
荆盈盈摇头,道:“荆府里头从不这样唤人,她们都是叫‘夫人‘姐。”
“不定易娘是后来才被召进府中的呢?”君无忧把她的话使劲往下捋,生怕荆盈盈产生半点怀疑。
荆盈盈着急地起身,问道:“真的吗?可我总觉得不对头……”
“没有,”君无忧打断她的话,又挽住她的手臂,“盈盈,你是不是特别想看画儿。”
荆盈盈点点头,眼睛里又冒出星星来:“嗯嗯。”
“这个好办呀,”君无忧眉眼一弯,笑容满面,“我们去请一位画师来,把你画下来不就成了?”
“君无忧!”正当荆盈盈以为她要想出什么绝妙的办法的时候,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哼!”
“盈盈,盈盈”,君无忧一见她生气,便知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连忙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好盈盈,我错了真的,真的……”
荆盈盈看起来面色凝重,但她却只是轻轻问道:“那……你信我吗?”
君无忧点点头,她怎么会不信,毕竟这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现在寄妍的手中还藏着一个烫手山芋呢,她不敢露在面上,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扯个皮把话题绕开来:“我信,真的,盈盈,我从不怀疑你。”
荆盈盈听了这话,面色稍霁,又才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去了厅堂。
午饭的时候,客人还在,陶秉瑞也还留在宫中未曾回府,除了在府中不停穿梭忙碌的下人们,荆盈盈没有体会到今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午膳结束以后,楚朝棠叫住了她:“嫣华,你待会儿随我来。”
荆盈盈乖巧地点点头,而后走过去扶住楚朝棠的手臂:“祖母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你就陪我走一会儿吧。”楚朝棠拍拍她的手背,两个人挽着手在府中的后花园里逛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楚朝棠先开了口:“嫣华,同我讲讲以前在家中的事情吧。”
荆盈盈愣怔了许久,才犹豫着开口:“家中……我不常在的,我十岁以后,就去了巫峡习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回一次家。”
楚朝棠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就讲讲你知道的吧,要实在不想讲,也不必勉强自己。”
闻言,荆盈盈闷着头好一会儿,不言不语,楚朝棠也不着急,只是微微眯着眼,一脸慈祥的微笑着:“阿燕虽然同你更为亲近,但有些事情也不好开口吧,因为过于亲密,我这个老太婆啊,倒是能给你不少的建议。”
“祖母,”她再三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要知道将心事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人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她确实已经苦恼得不知所措了。
“我的家人,并不喜欢我,从时起,我与父母就不曾亲近,我和荆家唯一的联系,无非就是已经过世的祖母,和下落未明的易娘而已。”
“可是我现在发现……发现也许家人不喜欢我是有着什么缘由,但我实在是……实在是难以释怀。”
“我很伤心,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期望过,我父亲和母亲的爱。我来都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但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也许会成为转机。”
荆盈盈没有细这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但楚朝棠隐隐约约觉出了一丝苗头。
她轻拍着荆盈盈的背,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我的父皇,是一国之君,但他对于孩子们,从来没有过分的苛责。嫣华,你如果能做到荆芸那般地步也许会得到你父母亲的称赞,但那绝不是父母对于自己孩子该有的爱。”
“再者,你的心里真的会开心吗?我知你后悔过去发生的种种,但那绝不是你的错,若是……你若是真想知道答案,不如再往前走两步?也许还有人在前等着你。”
逐渐的,荆盈盈红了眼眶,她扑进楚朝棠的怀里,楚朝棠轻叹一口气。
楚朝棠心里知道,无论怎么讲,荆盈盈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要是个男子,现在都还不曾及冠,又何苦要受这么多磨难?她不得已背井离乡,却被父母亲传为已逝,遭到族人的抛弃,亲友的鄙夷。这些她都不曾对人讲过,她总是淡然处之,强迫自己冷静地接受每一个打击,但时间长了也会心灰意冷的呀。
“祖母……”荆盈盈的眼泪止不住的奔流而出,她呜咽着,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叫哪一个祖母。
“嫣华”,楚朝棠一下又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和蔼道,“哭吧,没事的,祖母和阿燕一直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