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神医!好一个仁慈善心的王妃!”等到二布完碗筷和菜肴后退了下去,荆盈盈却是倏地沉下脸来,把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显然是气得不轻。茶水在杯中泛起波澜,摇曳出一朵的水花,碰撞在杯沿转瞬即逝。
“她倒是挺会给自己顶名号!”君无忧一行人自然知道,皇后把荆芸拉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荆盈盈的事情避嫌,可心中仍旧是愤懑难平,那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也配得起“神医”二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荆盈盈从愤怒中清醒过来,转念又想到一件事情:“荆芸怎么又来了洛阳?”没人有知道荆芸在打什么主意,但荆盈盈敢肯定的是当今圣上的毒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桌上沉默良久,徵涯忽地吐出一句:“与其哪儿都有荆芸,倒不如康穆走哪儿都带着她。”
君无忧皱起眉头,问道:“徵涯,这话是什么意思?”
荆盈盈听了却是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她只是个妾,所做的事情必然是经过西南王的吩咐。”
“没错,”徵涯正襟危坐,扫视了周围的酒客,压低声音继续道,“少主你还记得你曾吩咐我看住顾少主的时候,当时我顺藤摸瓜查到了西南王头上。”
“简直怪得很,他家里有三房妻妾,可是各个都不见踪迹。只是听正妃身体抱恙,难以出面示人,且他成婚多年,膝下却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女孩。”
君无忧对妻妾之别却是没有概念,她想了一会儿问荆盈盈:“她是个侧室,这有什么不对吗?”
荆盈盈略微诧异地挑起眉毛,答道:“当然不对,按寻常礼数来,他入京述职只能带正室入宫,可他却偏偏带了荆芸。”
这其间必然有一些她参不透的交易,要康穆有多爱荆芸她必然是不信的,若康穆真是那般容易溺于美色之人,她现在倒也不用如此忧虑。
君无忧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带着荆芸来洛阳,莫不是打了武林盟大会的主意?”
“少主?”
“无忧?”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寄妍蹙起眉头,极为苦恼:“若真是这样,他又在策划什么,那他又该以怎样的身份进入武林盟大会?”
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武林盟大会,只有收到了大会请柬的人才能出场,又或者被有请柬之人一同提携的人,比如云霄山庄那样自然有资格带上一两个派去露脸。
一向沉默不语的道尽突然插了话:“若我没有记错,康穆有一个妾室,便是武林盟之主的外甥女,也就是千机阁主的长女。”
话已至此,荆盈盈和君无忧心头俱是猛地一震,从彼此眼中都瞧出了诧异。
让君无忧没有想到的是,千机阁居然和西南王府有关系:“苏伯伯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那种人?”
荆盈盈则是没有想到苏敏的长姐居然就是易娘口中那个执意要嫁给康穆的江湖女子。
“也就是,西南王这次到洛阳,很可能是冲着武林盟大会。”寄妍想到这一点看着一桌子上好的酒菜,忽然就失去了兴趣。
一行人在荣华楼中歇息了片刻,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君无忧又开始担忧起西南王的动向,便动了去“闻生”的心思。
荆盈盈只知道那是一个江湖上有名的情报组织,其余的,君无忧并不肯多告诉她。而后君无忧只带着道尽去了,留下寄妍和徵涯陪着她。
寄妍见她闷闷不乐,想了法子逗她开心:“嫣华,我们到别处走一走吧。”
“好,”荆盈盈并不想扫她的兴致,反正天色尚早,回了客栈也无事可做,“那就挑一个人少的地吧。”
三人悠悠地走着,不一会儿便拐到了一条街上,这里离正街不远,却另有一番景象。低矮的房屋紧紧相连,路上铺着的石板也早也就裂开了蛛般的痕迹,空气中浮动着不知从哪家传来的药草味,微微的清苦掺杂着若有若无的甘香,闻起来倒是定人心神。
路边有一个茶馆,里面正围着一群孩子,寄妍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忽的一个少女动人的嗓音落入众人耳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荆盈盈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曲子?”虽然和梦中女子所哼的曲调不同,但却有同一种韵味。
“嫣华不知道?”寄妍倒是有几分吃惊,“这是吴之地的民歌,不过在北倒是甚少听闻呢。”
“吴吗?”荆盈盈在心底念了几遍,又问道,“可是江南地区?”
“是啊,”徵涯点点头,他见荆盈盈如此好奇,干脆走上前去叫住那名正在吟唱调的少女。
“姑娘,你怎么会唱南边的民歌呢?”
那少女忽然听见询问不由得警惕地看了他两眼,见他神情坦然,又见后面还跟着两个以面纱遮掩容貌的女子,其中有个瞧着与她一般大,才开口应道:“公子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的女子都是爱唱一些南边曲的。”
荆盈盈来了兴致,她好奇地问那少女:“这是何故?”
“这个嘛,”那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上飞上一缕薄红,“自然是跟玉面郎君有关啰。”
荆盈盈听了却是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那是谁?”
少女微微低头,羞道:“是一位江湖中的公子,近来常常有他的传言,我也曾远远瞧过他一眼,当真是潘安再世,宋玉还魂。”
徵涯听到这里,白眼一翻嘀咕道:“也只有这种不懂事的姑娘,才会把他唤做玉面郎君。”
荆盈盈离得近,听见了他的牢骚,问道:“你知道?”
“听她这么一提,有些印象,不就是前些日子那个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少年郎吗,听他还未及弱冠,甚至比咱们少主都要上一些。但一夜之间,就屠光了蜀地三个家族,别人都唤他玉罗刹。”
荆盈盈满面的错愕,看着眼前犹在怀念的少女和一脸不屑徵涯,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和这曲子有什么关系?”
“他在秦楼楚馆里露了面,那些年轻女子听他喜欢这种吴侬软语的曲,于是各个都争相习。”
罢,徵涯还故作感慨叹了一口长气,大概是那些女子都不喜欢他的缘故吧,不过谁叫他天生一张娃娃脸,让人见了都只想当做孩子逗弄。
寄妍嗤嗤地笑出声来,荆盈盈也不由得勾起唇角,三人继续向前走去。
“笑什么,”徵涯撅起嘴,把两人扔在身后,自顾自地闷头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