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灵星首都洛棠城,四季如春。
一眼望去,青石杨柳,庭院深深。
竹林廊下,一串璃风铃高挂,在细风中丁零飞响。
夜阑人静中,少女孑然坐立,衣裳单薄。
她仰望着风铃,静静地,入了神。
一片竹叶恰好落在她的发上,她轻轻地拈起。
“阿夜。”她向面具男子打了声招呼。
神夜魍穿着黑色衬衫,散漫地解开最上两颗纽扣,一身内敛的俊逸贵气,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中反而有一种微妙的平衡美感。
“这么晚还不睡,在想什么呢?”神夜魍将指尖的竹叶吹走,随口一问。
从她安出现在侯爵府后门,直到现在,她少有的沉默寡言、心事重重,他们识趣避谈,但也免不了担心。
闾丘凛的眉心浅浅皱起,不知该从何起。
道明寂提出的丰厚条件,于盖思圣星乃至其他星球而言,都是值得一试的交易,可是,故意造成两军交战,让成千上万立志保家卫国的军兵,不知不觉中成为这桩交易的牺牲品,只是为了几个人争权夺利的战争,真的应该掀起吗?
毫不在意地剥夺掉部分人的生命,换来自己想要的利益,这样的她,跟提图维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夜,如果让你选,在一根悬木下左边吊着一个人,右边吊着一件宝物,他们同时掉下去,你会救哪个?”闾丘凛问道。
“哇,你这问题有够刁钻,但得有一些假设条件吧,比如那个人是好人坏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宝物价值是多少,掉下去后人会变成怎么样,宝物会变成怎么样……”
“算了,当我没问过。”闾丘凛及时截住,翻了个白眼。
神夜魍早预料到她的反应,促狭地笑了笑,却又敛起:“我会同时都救,不管用什么法,牺牲我自己都可以,但我绝不想让自己后悔当初做下的选择。”
闾丘凛垂眉沉思。
同时都救、两其美的法当真存在吗?
“不过你是个例外,再多的宝物,我也只会选择救你。”竹影下,他的茶色瞳孔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少女心神一荡,望向神夜魍。
“因为……你是圣星总督啊,”神夜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代表的,可是整个星球民众的命运。”
“没了我,还会有下一个总督。”
神夜魍摇头道:“一个领袖背后承载的民众影响力是不可计数的,闾丘家族这么多年对你的心栽培,不会一夜之间就被人们遗忘,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出来下一个替代者。”
她细细寻思他刚才的话,就像醍醐灌顶般,她想通了些什么,暗自下定了决心。
“阿夜,谢谢你提醒了我!”闾丘凛欣然起身,将他往前推走,“你也快去睡觉吧,晚安!”
“等下!”他一把拉住了她,指了指她的右脚。
闾丘凛这才想起,此前在浴室被花瓶碎片扎伤的右脚,放下了心头大石后,痛感一下子冒了出来。
嘶,虽只是轻伤,但走起路来难免因这痛楚而一瘸一拐的,步态不够雅观。
“坐下吧,我给你带了药。”神夜魍从裤袋里掏出一瓶粘稠的透明药水。
“不愧是怪盗神夜魍,连我这点伤都能发现。”闾丘凛听话乖乖坐下。
“别乱动。”神夜魍轻握住她的右脚踝,将她的靴袜脱下,“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没见过不受伤的你,你这到处惹事的体质才叫厉害。”
明月盈盈,清辉照人。
少女白皙透亮的玉足,像春夜里透出凉意的露珠,脚跟处的伤口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
他心翼翼地帮她涂药,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奇特的花香味,她只觉有点凉,又有点痒,像是以前用透明指甲油涂在肌肤上的触感。
“好了。”他轻放下她的脚,挺直身躯。
闾丘凛将脚弯侧过来,好奇地观察着伤口的变化。
像是电影里看到的CG特效那样,伤口一点点地修复起来,最后像是从未受伤过似的完好如初,她惊喜得忍不住两眼发光。
“哇塞,这药太神奇了!”她顿抬眸,直直撞上了他温柔如月色的眼眸。
他猛地乱了心神,眼神左右躲闪,便一股脑把药水丢给她,只匆匆抛下一句话。
“这药给你用吧,女孩子留下伤疤不好。”
一阵和风拂过,又听见璃风铃涤清心胸的脆响。
闾丘凛紧握手中之物,不觉浅然嫣笑,药瓶和心,此时此刻都是满满的暖。
……………………
次日,正午时分。
距离与大侯爵面谈还有一段时间,闾丘凛将神夜魍、尉迟亚信叫到一处,将她思虑整夜的计谋和盘托出。
了约半晌的功夫,尉迟亚信始终抱臂深思,也不知当下该作何判断。
他来只想完成姑姑的遗愿,冒险请出总督这尊大佛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可没想到事态来往出乎意料的向发展,竟然牵扯上了墨灵星的权谋斗争,把盖思圣星都卷了起来。
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他尉迟亚信怕是拿命都弥补不了这个罪责。
“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我只需要你们的暗中协助。”闾丘凛看出了他的犹豫,“事不宜迟,我已派弦玥去告知道明寂,他会跟我里应外合。”
“总督阁下,这个计划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不如我们回到圣星再从长计议……”尉迟亚信试图劝,却被闾丘凛截断。
“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回到圣星,会有更多变数。”闾丘凛语气坚定,“而且这件事,我希望你们暂时先对幕僚长保密。”
尉迟亚信的眉头顿时皱得更加深了,可无奈已是骑虎难下的境地。
“好,那我们就听候总督阁下的吩咐,试试看吧。”
计划终于一锤定音。
傍晚,与大侯爵另行约谈的时间将至,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临启程去酒楼前,神夜魍私下叫住了闾丘凛,凑近她耳边描述起他所打听到的奇怪消息。
“是关于那位琴先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