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只能在看不到未来的宇宙尽头步向沉寂。
明明他们也会笑,也会哭,同样想要活下去,同样拥有坚定的信念,却硬要断言他们没有生命吗?人类凭什么这么?
“对不起,对不起……”两行热泪自闾丘凛的眸底如泉涌出,滴落进机械零件里,电流火花一闪而过,如世上最微弱却不逊美丽的烟火。
“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是要守护盖思圣星的总督,因为我也是你们惧怕的人类!”
闾丘凛握紧手中的虹剑,用力一挥,再挥,不知挥动了多少次,机器人的躯壳和内部机械零件已经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彻底无法复原。
这个被人类创造出的物体,在被人类创造出的武器之下,在尚未平息的仇恨中,迎来它永远的终结。
扑通一声,闾丘凛双膝跪地,宛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怜悯这些机器人注定无处安放的悲剧宿命,厌恨自己遵循的人类能。
她原以为只有地球人类才是自私自利,但原来不管是在哪个星球,人们都喜欢恃强凌弱,都热衷于根据自己的**,任意主宰其他物种的命运,予以利用或摧毁。
可不管多么厌恶这样的式,她最终还是要接受这个与生俱来的、保护同类和自己的使命。
泪眼模糊中,瞥见一个的身影正在自己的身后逐步靠近,闾丘凛立马提剑转身,虹刃直指来人,却是一个扎着蝴蝶结双马尾的女孩。
视线过她的肩膀,可以看到,孩子们都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女孩枫显然被袭来的杀气吓了一跳,却仍是强装镇定地向着她的目标前进。
她的目标,并非闾丘凛,而是躺在地上的芮安妮。
枫跪在芮安妮的身边,伸出稚嫩的手,轻轻地,帮死不瞑目的她合上了眼睛。
看见女孩这么做,其他朋友也仿佛获得了勇气,纷纷效仿她,前往每个死去的机器人身边,帮他们都合上了眼睛,甚至有的,还将自己披着的暖被盖在了机器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在这些幼孩童眼中,他们都是同等宝贵的、值得尊重的生命。
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惊异地望着孩童们,心中泛起层层难平涟漪。
他们能强烈感觉得到,一种新生的、纯粹的、美好的西,正在这个充斥死亡和毁灭的空间一点点地繁衍开来。
宛若完成了伟大的仪式一般,枫站起身,怯怯地,握住了闾丘凛另一只冰凉的手,手与手之间充盈出一股暖意,直抵彼此柔韧心底。
在她们身后的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由无数个星球、无数条生命组成的——
宇宙。
…………………………
在突击舰队的护航中,世平号观光飞船重新启程,驶回盖思圣星的首都星港。
一边进行粗略的包扎疗伤,一边与璃邸那边联络通话,不多久后,少女总督就忙碌地四处走动,帮忙照顾和抚慰受惊旅客。
“拜托,你就不能歇息一会吗?”堂光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却拿她没办法。
“闲下来反而更痛,我受伤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闾丘凛故意碰他脸上的淤青,疼得他赶紧捂住脸躲开,“倒是你,这么帅的一张脸得好好疗伤,不能留疤哟。”
少女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少年却听得慌了心神,幸好脸被遮挡了半边,掩饰住了稍纵即逝的赧然。
“话……”堂光尹想起一事,准备开口问她。
这时,一个怯怯的童音在身边响起,枫走到闾丘凛面前:“总督阁下,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闾丘凛展露出的笑颜温柔且爽朗:“当然可以呀。”
“如果,如果当时您必须按下其中一个按钮,您究竟会选择哪一边呢,是高官贵族,还是普通平民?”女孩单纯的面容中,流动着一股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
闾丘凛顿了顿,半蹲下身与女孩视线平行:“我们必须承认,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始终会存在阶级差异,总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但我的选择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
枫一遍遍地推敲思量她的话,好像想通了些什么:“我明白了,谢谢您,总督阁下!”
“额,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称呼我为您了?事实上,我才刚满十八岁,比你也就大一点点而已耶。”闾丘凛特意开个玩笑,调节气氛。
现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被她逗乐了。
枫活蹦乱跳地回到了伙伴们身边,一派其乐融融,可见在孩子们眼里,贵族和平民的界线并没有那么明显。
闾丘凛远远地望着这群朋友,若有所思。
下了飞船后,记者团早已闻讯赶来,架起长枪大炮严阵以待,想要给成功解救人质、并成功深入人心的少女总督及其部下采访拍照。
堂光尹站在闾丘凛身旁,边对镜头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边凑近她悄悄话,问出了那个在飞船上一直很想找机会问她的问题。
“嘿,你那时候是不是知道我会来救你,所以你才叫那个女孩按钮,然后借机一大段俘获民心的话呀?”
闾丘凛扭过头,冲他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嗯~你猜呢?”
堂光尹怔住,细细琢磨她的神情,薄润的嘴唇不觉挽起了一个渐渐加深的弧度。
回想起那时解救她的所有细节,她那段慢语速的话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好等他炸石救人,又偏在直播中强调她对其他总督继位者大坦然的态度,强而有力地收服了一大波民心……
与最初那个差点就被提图维击溃的脆弱少女相比,如今的闾丘凛,似乎更加懂得一个政治家该有什么样的手腕了。
坦白,对于她的变化,他的心情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他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她是在经历了什么之后而涅槃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