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莹颖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来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看她们聊,更何况对宏韦老婆这个称号也是懵的,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想,他们家不止陶宏韦一个,还有他姐陶红雁,转而才又想起,这和市里不一样的,女儿是不算在数的。
李莹颖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人家也就是问问,并不是真指望她拿主意。她半天没回话,那人很快就又和旁人聊起来了。
李莹颖把板凳往边上挪了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只要听别人就好了,不要再有人来问她。
洗了一上午的菜,李莹颖只洗得腰酸背痛。其实跟旁人比,她根就没洗多少。而且她洗完就完了,别人还要切。切菜的都有几个人,灶台上根不够放的,就蹲地上切。
李莹颖没坐惯板凳,屁股都坐疼了。不由十分佩服那些一蹲一上午的,她们怎么受得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吃过午饭,她想去稍微歇个午觉。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好意思溜回去睡午觉,下午的洗洗洗切切切又开始了。
李莹颖就不明白了,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菜要洗?好半天她才搞明白,原来这种办事的时候,并不是到了饭点所有人坐一起吃顿饭。基上是各忙各的,有空就坐下来吃,吃完继续忙。招待客人也是,有可能上午人来了,留吃一顿饭再走,下午来的也要留吃一顿饭再走,一整天都有可能在吃。
李莹颖望着厨房里一直没停歇的炒菜声,不由叹气。这在厨房里整天被烟熏的,应该比她更辛苦吧。
睡惯了午觉的李莹颖,只好坐在板凳上强撑着继续洗菜。
下午的话题从分配遗产换到了出钱治丧,然而重点还是钱。
给老人家送终是儿子的事,女儿是不用出钱的,但是女儿也得买女儿该买的西。
儿子出儿子的钱,每家还得出不少。女儿出女儿的钱,但是虽然不多,这点钱是不是该均分,两个姑姑也各有意见。
而出大头的儿子就更有意见了。每家两三万,这可不是数。虽然现在农民条件都不是很差,但是你要多有钱,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伯在家承包了一片林子,如今他年纪大了,林子都是大堂兄在打理。其他三个儿子都在城里,家里做屋,嫁娶,大事一办,也剩不下多少。还算是陶国忠在深圳,收入高点。可是眼看着陶宏韦要结婚,买房付首付就把他掏空了,婚礼的钱还得借。
总之,谁家拿出这么一笔钱来都不容易。
只是在这里洗菜的都是晚辈,也就是聊个天,具体怎么分,还是得等他们兄弟自己商量。
就又有人起,与其讨论谁掏多少,更应该讨论怎么省点钱。
老人家生前最喜欢看戏,来他大伯想要请个戏班唱两天戏的,可是因为大家都拿不出那个钱,只好省了。然后又讨论停灵的日子。因为老人家高寿,算喜丧,之前打算多停几天灵的。可是每多耽搁一天都是钱。现在好像在,打算跟看日子的人,让他看个稍微近点的日子,不要停那么多天。
李莹颖听来听去,基上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也是难怪,又不是大富之家,谁家的钱那么容易的。又再次想起妈妈,乡下事多。确实是多,城里人的问题再多,三天也解决了,也不至于要花这么多钱,没有这样多的矛盾。
这两天,李莹颖总算对妈妈的乡下人事多,有了深切体会。
大家又讨论起爷爷该怎么安葬。
之前一直计划是土葬的,中国人的传统观念还是希望留个尸。爷爷的棺材,三十年前就备下了。老人家观念中,很看重自己的棺材,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土葬。作为子女,自然希望了老人家的遗愿。
可是如今国家抓得紧,不允许死人跟活人争地。尤其是今年,省内到处都在高压状态,很多老人家早早准备好的棺材都被收走了。
当时他爷爷紧张得也想把自己棺材藏起来,不让拖走。后来还是隔壁县市出了个事,把一位老奶奶的棺材收走的时候,老人家一时间想不开,一头在自己看重如命的棺材上撞死了。做事闹出人命,把工作人员吓个半死,负责的领导也受到了处分。省收棺材的高压态势紧急叫停,爷爷才保住了自己的棺材。
但是这只是不强行收棺材,免得影响到老人家的情绪。但并不是火葬政策放松了。
村里到处都是宣传标语,村委会天天到处给人做工作。
爷爷去世的当天,村支书就亲自上门给老人家敬了香。一面因为老人家的年纪和辈分摆在那里,村支书也是他同宗不同支的侄孙。另一面就是国家政策压在那里,而老人家的棺材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村里生怕家里人半夜偷偷拉上了山。
这就让做子女的陷入了两难。
国家政策不能反对,以后也让村支书不好做人。可是老人家又是希望土葬的,违背了老人家的遗愿让他们做子女的良心难安。
城市里早已经强行推行火葬多年,李莹颖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完没有觉得火葬有什么不妥。
可是看洗菜的众人,大多还是倾向于后半夜偷偷拉上山。
这种时候不管自己是怎么想,都绝对不应该自己开口。李莹颖继续做透明人,只低头洗菜。
好不容易又洗完一下午菜,李莹颖觉得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好不容易吃完晚饭,李莹颖打算跟在堂嫂后面收碗去洗,可是她吃饭一惯慢,等她吃完,才把自己桌上剩的几个碗拿去洗,人家已经差不多都洗完了。
腰酸背痛了一整天,总算又要到了可以睡觉的时候了。李莹颖连话都不跟陶宏韦多,急急忙忙往床上一瘫,抓紧时间睡觉。
半夜里又被叫起来守夜,直到凌晨才匆匆补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