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个宝贝玉葫芦,水二柱心情格外好起来,只觉斗志满满,准备这就回去趁着这股子劲儿再想想筑基丹的法子。
她拍拍尘土站起来,一面唤着萝走人。谁知,许是她思虑过度,外加由来体弱,适才魂魄又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惊魂未定,身子愈加发虚,脚下便有些力所不逮,一个不慎,还没迈出步子,竟又跌了回去,一屁股顿在地上,把她顿得两眼一阵发黑。
她就着身子坐在地上缓上一会儿,等那阵眩晕疲惫感过去一些,咬咬牙正待再次爬起来时,脑中突然闪过那句“人生何适不艰难,赖是胸中万斛宽”,又及“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由停下起身的动作,垂眼想了几想。
想着想着,她忽的就笑了,遂将满腔的忧愁且都束起丢在一边,就地一躺,闭上眼睛,在草地上悠然的养起神来。
萝已走出去几步,听得声响回头一看,登时吓一跳,催她几声也不见她应。它便纳闷了,不晓得她抽的哪门子风。
它可知道,这丫头惜命的紧。这几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死死抓着时间的一对脚丫子,恨不能跟时间赛跑,生怕一不留神时间就往前溜走了,然后她的命也就到头了。
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她就这么放任大好时光流逝着,不担心再也见不到几回日升月落了么……
萝转念想了想,觉得它想明白了,便也往地上一坐,咬下脸旁一个草穗子衔在嘴里,一面翘着二郎腿,一面故意大声嘀咕道:“看来某人是破罐子破摔--死心咯!也罢,这天下就无不散的筵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正经理儿。姑奶奶我也懒得伺候了,带着……不是,我自个儿回四山里去才快活!”
水二柱听了睁开眼,默然笑了笑,再没其他反应,只静静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天空发呆。
她放空部心思,任由它们飞啊飞,飞啊飞,一直飞到天上去。从云端上俯望下来,她看到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姿态舒适惬意,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偶尔有清风吹过,拂起她额前薄薄的刘海儿,轻轻颤摆着,有些散乱却更显得几分俏皮。
“哎哟,不错嘛!”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真的挺好看,尤其是这样子的她,这时候的她……
萝不知她又呆又笑的到底在想什么。若它猜到了,只怕要狠狠啐她一个:“没良心,不要脸”!
它见水二柱把它的话当成耳边风,心里气不过,好几回想要撂挑子走人,兴了几回功夫到底还是忍住了,最后索性也就着她旁边躺下来,随她一道也望着天上的某处,接着发它满腹的牢骚。
一人一参便这般并排躺在死人山谷里,实苦的那个怡然自得风轻云淡,贼劳的这一肚子闷火躁雷当空。真真是边日头西边雨,阴晴霪霁共天时。
再一看,此时那漫山谷里尽是丰饶肥美的野草,草儿们个个肩并肩脚连脚亭亭挨立着,叶子鲜艳艳的翠绿欲滴,似乎用手一碰便能滚落下水珠来。谷底中央那清澈见底的湖水里,一群一群的游鱼正唼喋着菁藻,水面上平静无波仿若一轮明亮的镜子,镜中倒映出一大片碧蓝如洗的天空,天空下,大朵大朵洁白如雪的云团变着样儿、翻着身儿、打着滚儿轻巧巧的飘过,几乎一眨眼间,便匿了原先的形迹,再也分辨不出来哪一朵是哪一朵。
这时伽祥几个看见了,定会欣慰的想到一句:亦静亦动,相得益彰。
……
水二柱在那山谷里美美的眯了一大觉,醒后还不忘练几回功法。
只可惜,那地与她相冲,她在那里练得极不应手,只得收起阵仗,顺手撸几大把猪草装了满满一筐,踩着夕阳慢慢走回猪场。
伽祥几个早已等焦急失色,真以为她在那里撞鬼了,正想要寻过去。见她回来几人总算松下一口气,忙问她怎么回事。
水二柱随口应付几句,并未把死人脸的事出来。此后,她自己也把这事逐渐淡忘了。
直到今时此刻,由灵猫之事思及栾富,她才又想起当日这死人脸在死人谷的一些列可疑行径。当时她没看清他手里拿着的西,但从能同步对话这一点上便可看出那是个高级的传音器物。别外门,就连内门寻常的弟子都没有那等货色。
水二柱对栾富的印象不禁再次大打折扣:这死人脸不仅横行霸道,手脚还不干净!
她深觉与这样的人共事绝非明智之举,但问题是,她如今已别无选择。
她早已问过伽祥几个,得知灵猫虽有,但可遇不可求,短时间内要找出一只,并非易事。
她时间有限,耗不起。想要尽快拿到灵猫香,她就必须参与栾富这次的行动。
栾富要杀猫取毛,这等残忍的法她确实打心眼的不认同,却也无能为力。栾富可是练气十二层大圆满的选手。她要是不识时务的一再上去阻扰,恐怕会被对一巴掌拍的渣都不剩!她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滥杀无辜,只取灵猫泌出体外的香晶,不伤害其性命罢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得奇怪。栾富年纪不大,听也才三十出头。以他这个年纪的这等修为进内门应是不难,为何他如今还混迹在外门的杂役弟子里面?
水二柱想不明白,一回到猪场便直奔猪圈,在那里找到正躬身扫着猪粪的黄竞。
黄竞见她急匆匆跑来,踩得两鞋底的猪粪也顾不上了,还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待听她出她的疑问之后,他呵呵一笑,正待回答。这时,伽祥和秦栩提着猪食桶进来准备添食,听了这么回事,两人也相视一笑。
笑完,伽祥先道:“栾富那人底子是不错,只可惜从前是叫花子出身,没出息。早些年进过内门,有幸拜在掌门那一脉。可听没过多久就闹出私闯禁地偷食灵兽之事,被罚出内门,丢在杂役里头做苦力。这事被人笑话许多年。旁人只要一提起他,就会想起当年躲在掌门桌子底下,抱着一只呜呜哀鸣的狗子,啃得满嘴是狗毛的那个奇葩。”
水二柱听了也想笑。但想起当日在死人谷见到的栾富,他浑身散发着阴冷恐怖的气息,叫她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人,她很难把他与伽祥嘴里的那个可怜的“奇葩”划上等号。
她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这栾富极有可能是因为早年生活不易,后来又遭逢那等奇耻大辱,承受不住,心态渐渐的扭曲了,最后就变成如今这样的人--一个带有暴力倾向的重度抑郁症患者!
这样的人,不好相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