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傲云的这些想法,水二柱自然不知道,但她也没闲着。
虽然她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对不起杨傲云,却不代表她会同情心泛滥。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别人让她往,她便绝不往西走的人。杨傲云叫她赶紧下山,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这性质与薛友“被”出的那句“临渊峰的大门不再为你敞开”一样一样的,她要能乖乖听他的话才怪了!
她从鼻里冷笑一声,道:“杨真人这话的真叫人听不懂了!这么大一座山头,您凭什么不许弟子我来?也没见哪里写着‘水映致不得入内呀!对了,弟子可声明了:弟子来临渊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孙真君救命。至于薛友让弟子做您的什么暖床丫头,您老别着急,也别多想,弟子从未把那话当真。弟子答应薛友,不过是想借他之手把弟子送上山来罢了。”
杨傲云被她两句话堵的死死的,冷眼干瞪着她,半晌没话,心下不知该作何想,最后竟气的好笑:这丫头到底知道害不害臊,暖床两个字得比谁都溜!
若非他师兄已经走了,这丫头这么抢白他,句句不客气,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他铁定没脸再混下去了。
他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若由着他的性子,他真想把这比刺猬还扎人的丫头丢下山去。可他不能啊,他师兄都了,他如今年纪不了,又是金丹真人了,怎能还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他总不能拼着面子不要了也要找这丫头的不是吧?
水二柱就是看准了他不会,这才有恃无恐对他出言不逊。否则,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一个金丹修士。
杨傲云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是以更加不痛快,生了半天的闷气,终究无可奈何,最后只得耐着性子道:“孙真君并非郎中。既然你有病,理应找郎中看,为何舍近求远,总想着要找孙真君救你?”
水二柱道:“弟子也不是非找孙真君不可呀,弟子想找您,可您不乐意呀!”
“……”杨傲云又被她气到无语。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好好回答问题?”他就知道,别想从这丫头嘴里听到两句实在话。
水二柱不由睁大眼:“杨真人,弟子的是真的。弟子的病,没准您真能治!弟子之前一直不敢找您,就是因为误闯过您的洞府,担心您对弟子有意见,不肯帮弟子治病。前日在半山遇见您,也是害怕您因为这事找弟子算帐,所以才逃了。”
这还算句像样的话!
杨傲云心里舒服多了,不置可否的唔一声,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帮你治?”想想不放心,又道:“我没治过人,也没过医。你你只能活三五年了,问题定然不,多半我帮不了忙。若要强行胡乱救治,把你治伤治残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
水二柱一听他肯帮忙,登时乐开了花,重重拍着胸脯道:“只要您肯帮忙,有什么后果都算弟子我自己的!”
她着仔细回忆起当时鲁大师跟她的法子,记得他的是要找人压一压。她斟酌了一下,觉得这话含糊不清,还有歧义,若就这么出去,保不好会让杨傲云听出些不三不四的意思,才捋顺的毛恐怕又得炸起来。可她若擅自篡改,恐怕又会影响救治的效果。
这可如何是好?
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后悔莫及。当日被神仙的存在震晕了脑子,竟一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若那时她跟鲁大师问清楚到底怎么个帮忙法,眼下就没这么为难了……
她甚至怀疑鲁大师故意整她。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就算去药店买个一块钱的药膏,瓶子上还得写明使用法与禁忌呢!
杨傲云静静等待着,没催她,看她一对黑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来又转去,犹犹豫豫的半晌不话,他心里不觉又警惕起来:这丫头莫不是又要耍宝?!!
水二柱察觉到他眼神细微的变化,不敢再迟疑,忙试着道:“这个,杨真人啊,有人帮弟子开过救命的子,是得找您这样的人,那个,那个,压一压弟子……”
果然,杨傲云没让她失望,再次爆炸了。
“你什么?”他一步一步逼近过来,狠狠盯住水二柱。待确认他没理解错她每一个字的意思,他眼里的怒火的登时疯狂的往外窜,把水二柱吓的往后躲了几大步,这才没被那火烧上来。
他用愤怒的眼神把水二柱凌迟了无数遍,最后丢下一句:“一派胡言!”袍子一掀,扭头大步便走,带起一阵凉风,一袭清浅之气登时钻入水二柱的口鼻。那气息疏淡泠绝,如清风如松竹如甘泉如霁月又似初雪,清冷雅致得似香非香。
水二柱闻得这香气十分愕然,觉得很是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下一刻才发现前杨傲云背影一闪,已跨出门去。她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走了,忙拖上拐杖匆匆追出去。
外面已是夕阳斜照,余晖透过窗户射进大殿里,在殿内抹上一层朦胧的暗黄。
殿内那三个添灯油的弟子正见杨傲云一脸怒气的走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蹊跷大事,个个毕恭毕敬的站好施礼,大气不敢出,紧跟着便又见水二柱从里面火急火燎的冲出来。三人正猜测她到底哪路神仙,适才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个大殿内,便见她追在杨傲云屁股后面大喊道:“杨真人您等等我啊!您听我呀,我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治病而已。您就行行好,帮我压一压试试吧?您放心,我发誓,我保证,我绝不吃您豆腐。您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都没关系,我闭上眼睛让您压,绝不……”
“够了!”杨傲云发出他有生以来第一声咆哮。顶着旁边那三人瞬间灼热起来的目光,他的脸红得几欲滴血。
“你走,”他指着外面的山下,夕曛满室中,他立于大殿中央,瞪着水二柱的视线冰冷如刀子,“赶紧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