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二柱从临渊峰被灰头土脸的轰下来,踩着一路暗淡的星光回到家,此时已近二更天。
她饿了一整天,早饿过了,随口灌了几杯茶,觉得身疲累的紧,滚到床上歇着,揪着一颗愁闷的心,渐渐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她从梦里自然醒来,再也睡不着,睁开眼无声望着漆黑的窗外几许,而后便坐起身来开始打坐。这段时间,她夜夜不得安眠。眼看时间一天天耗去,死亡恐吓着她,她已睡不得一个囫囵觉。
按死过一回的人,不应该这么畏惧死亡,可她就是这么害怕。实际上,上一回死的时候,她死的很痛快,没有丝毫留恋。而如今,她不想死了,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有太多的眷念与诱惑。
《坐忘经》的第一卷被她翻来覆去的练了无数遍,后面的内容她就算生搬硬套,什么都不想也没法练,因为这心法讲究的是层层递进。她若想进入后面的阶段,就必须突破前面的内容。
水二柱觉得这对她这个废柴来有点强人所难,就好比在她面前吊着一块香喷喷的牛排,只要往前探一步就能吃到。可她无论如何都够不着,因为她是个没手没脚的人棍。
此前,水二柱觉得这心法对她的神念有所帮助,三天打鱼两天晒的练着,不强求进度,没想过要翻到第二卷、第三卷去。但如今,她的想法改变了。临渊峰这一趟,她依然没见着孙功巳,还被告知孙公巳要闭关,短期之内不会出关,这对她来,不啻一个当头噩耗。
眼下,她还能找谁救命?
杨傲云么?她可是差点没被他丢下临渊峰来。
杨泉化呢?她也没那个胆。她打听过了,王岑正是在照日峰做弟子。指不定进山时王岑就是要把她带到杨泉化那儿去呢!若她碰上王岑,再加上一个元后大修士杨泉化,呵呵,给她一百条命,她恐怕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当真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了吧……
重新活过这么一段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常常会思考她的命运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水家村之前,她想的是,老天怜悯她上辈子劫难一世,便让她来享这辈子的福。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份幸福与感动捂热,又被打上悲催短命鬼的烙印。最后,她被迫走出水家村,到外面寻求解救之道,从而踏入这个修仙的世界。
关于修仙界如何神奇美好,如何令人向往,起初她想象过很多。用萝的话,那就是她想得太多太过了。萝:“若四山里面是个妖怪吃人的世界,凡尘俗世间是个人吃人的世界,那么那修仙界,便是一个什么都吃,吃了人还不吐骨头的世界。”
水二柱不明白它“孩子家家”一个,为何这么消极悲观,甚至比她还有过之无不及。她问它这话从哪里听来的,萝只不用猜都能知道。水二柱追问它怎么就知道了,罗却哼哼唧唧不上话来。
水二柱觉得嘛,妖怪的世界她的确不懂,凡人的世界她不想多,可修仙界,当真有萝得这么不堪么?
她认为萝有点走极端的嫌疑。不过这不影响后来她踏入修仙界同样也产生了一些莫名不舒服的感觉。若要细究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却不清楚,只知直觉使然。在她看来,这个修仙的世界,就像一个隐隐绰绰的倩影,远望袅袅玉立,叫她浮想联翩,近观却发现眼前一片迷茫。她一度以为这是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后来一想,就算让她再跑到千万里之外去看,答案依然如此。除非时间倒流,让她回到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到底,她远远没有预想的那么喜欢这个修仙的世界。甚至,她有点喜欢不起来。
细细算起来,她来到太苍宗已近四月,手里的一打天才早已筛淘大半,所剩不过一二,她的事情却几乎没有进展,甚至机会来渺茫,形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严峻起来。
要一点儿不着急,那是假的。
她会想,这一遭她到底是福是祸?是劫还是缘?也会想,若最终她果然逃不了一死,那老天爷当真该去死了:不带这么作践人的嘛!
这话她的是气话,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人吃人还来不及,谁会好心好意来帮她?
是的,此时此刻她的就是杨傲云,以及那扶一手。对于这两人的无动于衷,她恨的牙根作痒。不怪她气量,在生死面前,她脸都可以不要了,又岂会打肿脸充胖子,做那等虚假大度之态?
她窝着一肚子火,重新审视了一番“命运”这个词,得出一个结论:命运就是骗人的一坨狗屎。
萝觉得她也有偏激之嫌,她这等想法绝不可取。
水二柱对自己的结论笃定不移,觉得命运若非狗屎,便是狗屁。认为凡事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信命干什么?何必让这么个虚无的西框住自己,把人整的不是苦大仇深,就是疯疯癫癫。在她看来,有句话得好:“我命由我不由天。”她要活出自我,为自己而活。
她这条命,既然老天要拿走,她就想办法自己保下来!
今日临渊之行,她虽然失望而归,却也不是毫无收获。安玄走时那个“逆天”的场景带给她的震惊触动了她别的“异想天开”的心思。这几个月以来,她其实大致早知道一些,也被其他修士甚至是玉净那样级别的拎着在天上飞过,还遇见过“自己变性成功”的人,知道修士的能耐绝非常人能比。但她却从未认真严肃的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过逆天不逆天,进而推及到她自己身上。虽然她也尝试过修炼,但也仅仅是尝试而已,在她很不幸的止步在那“引气入体”的第一关之后,她便彻底放弃了修炼的念头。
今天,当她亲眼看着安玄在面前化作一道光影凭空消失,她再次被震撼到,突然便想起这样一个问题:原来修炼到一定境界,竟能突破人类无法想象的极限呢!
这种极限太过惊人,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相信,用逆天二字形容毫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这种逆天的极限,应该还包括寿元的极限。水二柱记得她“入门培训”里有这么一条--筑基之后修士便算脱胎换骨,身体将发生质的改变,寿命将突破原来命定的桎梏,延长到正常寿命的两倍左右。
也就是,只要能筑基,突破她原始寿命的极限,那她的命就不再归阎王爷管了,他老人家的生死簿上就没她的名了。短时间内只要她不自杀,铁定死不了,就是鬼来了也不敢勾她的魂儿!
这一刻,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要当修士的念头。若她也能修炼到筑基期,她的问题定能迎刃而解。那时,她再不用像现在这般,日日为了死亡将近而担惊受怕,那该有多快活呀!
至于她能不能修炼,修炼一途有多少艰难险阻,她根没有考虑过。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拼命,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她一贯也相信,只有朝着目标不断努力,才能距离目标来近。
这是她遵循的人生信条,也是她的秉性所在。
她要筑基!
她想同正常人一样自然的老去,甚至还能像许多修士一样,拥有绵长的寿命,可以尽情的享受,慢慢的挥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决定改变从前浑水摸鱼的态度,端端正正对待修炼这件事。
要修炼,首先得入门。宗门的入门功法,她早已翻烂,没摸出半点门道,只能从《坐忘经》着手。她记得易规岩送她这心法时过,若她能领悟一二,踏入修炼一途,日后许还有造化。
造化这个词太大了,水二柱不敢奢望,但是修炼这条路,她下定决心要试试了!谁只有具有相应资质的人才能修炼,她这个凡俗之人也要闯一闯修仙这座通天大门!
她不是一个爱大话欺骗自己的人。虽然引气入体她做不到,但练了一阵《坐忘经》之后,她发现她能引导外界的灵气做其他的事,比如让它们聚集在一起,抱团成为一个胖乎乎的灵气球;又比如让它们排列成矩阵的样子,和着她的节拍跳复杂版的大河之舞。
她问过伽祥几个,他们都从未听过这种现象,就算真有,恐怕也是高阶修士才能做到。他们觉得水二柱想要修炼想的走火入魔,产生幻觉了。
水二柱确定她并非幻觉,因为她每天夜里打着坐逗弄周遭的灵气玩耍时,萝就在她身旁,看着她玩的乐此不疲,还酸溜溜的埋怨她捡了狗屎运。
她觉得她能控制灵气这事,十有**与《坐忘经》有关,于是决定沉下心来好好炼炼这《坐忘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