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雨斋门口两厮见她穿着太苍宗的道服,虽然从那灰扑扑的颜色与简单的样式来看便知品级很低,但她面容清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格外灵气逼人。两厮觉得她不像寻常之人,还道她是某位大能的晚生后辈,装扮成这般模样偷偷溜出来玩耍。两人忙笑脸相迎,把她请进拂雨斋。
水二柱摇着临时借来的扇子,甩着袍袖大摇大摆的走进拂雨斋,很有几分潇洒的意思,又端着脸轻易不开口,派头做得十足。那两厮被她唬得死死的,真道她大有来头,对她殷勤备至,亲自引路,一路上讨巧的话个不停,把她带到楼上的雅室,便她用茶听书。
水二柱原只想混进去看看情况,谁知死活摆不脱这俩厮,她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把戏做完。待好不容易支走那俩激动的厮,她叫苦连天,这地一看就知是消费限制级的场所,她身上统共揣着不到一百下品灵石,真不知事后要怎么收场。
要她为何不多带些灵石呢,只因她如今就这么个不点,几乎没有修为,带那么多灵石出来,若不是惹人来犯罪,她自己都没法信。
她在雅室里坐了会儿,桌上那壶煮好的仙茶茶香四溢,闻着就叫她口舌生津。她生生忍着,起身在雅室里漫走,琢磨着稍后如何见机行事。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雅室的摆设极为讲究,看着却十分自然舒适,似乎暗合着天人融合之道。陈列的西也都而不俗,任意一件拿出来都价值不菲。她顿觉心在吧嗒吧嗒的泣血:天啦,太残忍了!这简直是对她一个穷酸的公开处刑哪!
雅室里间的后面还伸出一个宽敞的挑廊,廊上也设了雅致的茶座茶炉,廊前挂着一溜的薄丝纱灯。大白天里灯点着,灯上的花鸟鱼虫在灯火的映照下惟妙惟肖,几欲飞下廊来。
外围还有一圈泛朱红色的黄花梨木美人靠。水二柱屈膝倚上去,四处望了望,发现周围一圈都是这样的挑廊,挑廊里面大多不见人影。她想想也对,修士嘛,怎会轻易抛头露面?估计都在里间休憩呢。也有几处挑廊外面放下了庑帘,帘后隐约可见三两人围坐在廊下品茶。
这些挑廊环绕着一处中空地带,就像一个大型的天井。水二柱从美人靠上探头望下去,发现下是一个荷池,约有半里见,不算。池中荷花开得正艳,花朵如海碗般大,粉的、白的,一朵又一朵,嵌在碧绿的荷叶里,足足铺满了半个池子。也还有一些苞子,昂首挺立着。不知何人好事,往池里泼了些水,只见几个苞子与旁边的花叶上,或挂着或盛着许多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着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池心高高耸立着一个四青瓦飞檐亭,亭楣正对着水二柱所在的位置,其上书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送风亭。亭内并非常见的桌凳配置,而是改设着一个翘头檀木大案。案上摆着雕楠醒木、玉扶尺、洒金折扇、绫绢纸、象牙笔架。案后还有一张太师椅,椅上铺着猩红皮褥。
亭脚,一个十五六岁的厮正蹲着煮茶,听到水二柱这边有动静,抬起头望过来。见她就这么大喇喇的靠在挑廊上,不遮也不挡,厮十分讶异,狐疑的看着她。
水二柱眼皮不禁抖了抖,忙也拉下庑帘来,转身坐到桌旁继续寻思:从这亭里设下的行头来看,这地八成就是为那两位书先生准备的。这亭子的名字果然好生奇怪!为何叫“送风”?这荷池凿于天井似的屋围底下,如何通风?既无风,又如何送风?
来也巧,此时正值暑热天气,高楼深院的室内应闷热异常,水二柱却觉时有清风吹面而过,令人心旷神怡,下的荷池里也可见粼粼波光晃动。她便奇怪了,若非风动,还能她心动不成?
这地自然没有空调风扇这些西。那么设建造者是如何做到,让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凉风习习?
她百思不得其解,对这拂雨斋发好奇。这地能吸引众多修士前来,绝非浪得虚名!
不多时,厮煮好了茶,奉在案头,退出亭去。紧接着,便有一个儒生模样的长须老者从石拱桥上快步走入亭内,在案旁站定,躬身向四面以及楼上各行礼,而后走到案后坐下,醒木一拍,直接开讲:“老朽慕容白,今日为诸位仙家上一段清虚洞府的故事。话这清虚洞府又名广寒宫。传言冬至之后,广寒宫迎来至清至虚之时,月神乃养魄于此地,广寒宫故而得名清虚洞府……”
水二柱听得暗暗叫好,这慕容白果然有一手,不卑不亢,也不罗嗦,开篇直奔这帮修士的心头所好,三言两语便牢牢吊住他们的胃口。
果然,便听楼下有人兴致大起,催促慕容白速速道来。二楼的几处空着的挑廊里也先后出现了几个人影。水二柱看过去,发现他们的模样虚幻模糊,如云山雾罩一般,看不真切。她心知人家使了个法术,不会白白让她看了。
下的慕容白接着书。水二柱继续侧耳倾听,不时扭头看看那亭子也看看慕容白。看了两回,才发现不对,只见慕容白一把美髯不时被风吹起,却几乎一律的往上飞,而非左右飘舞。
她觉得这有点不合乎常理,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起前世里见识过的烟囱效应,她猛然悟到什么,又望向廊顶一排点着火的灯,以及一间雅室不下三个烧得旺旺的火炉子,再回忆起适才走进这拂雨斋时看到一楼的四个向都大开着的门窗,登时部明白过来。
呵呵,这送风亭,她给它改个名字,就叫“拔风亭”吧!
想着今天这一顿能免单了,她心情瞬间大好,起身把雅室桌上的茶以及瓜果点心部端过来,没正形的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面听着慕容白书,一面大饮特饮,喝得那叫一个痛快惬意。
只不过,她这般鲸吸牛饮,纵使再好的茶,也品尝不出其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