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环境下,陈惠当然是有什么什么,半点不敢隐瞒。
她是个勤劳的姑娘,却从来没有和大人物打交道的任何经验。莫是皇帝,就是保甲对她来也是了不得的大人了。
在陈惠的世界里,也就只有里正,还要常见一些。
整个过程嵩烈帝没有话,但他不让停止,苗劭就问仔细。不止是问公主,也问哑娘。直到连每餐饭都吃些什么都了出来,嵩烈帝才示意他停止。
陈惠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这可是皇帝,一言可决人生死。
她来得急,只匆忙让人带了口信回去田台乡里,还不知道娘会急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惶恐害怕,这些想法哪里敢泄露半分。
不知道,皇上问明白了,会不会放她回去?
许三春竟然是公主,这让她半点不敢相信,太离奇了!
殿内一片静默,门外传来通禀声:“旭日公主求见。”
嵩烈帝抬了抬手,苗劭道:“让她进来。”
旭日公主?
陈惠偷偷想着,这不是许三春的公主封号吗?那么,她能见到三春了?陈惠的心底泛起喜悦,悄悄松了口气。
她听见一阵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
陈惠不敢抬头,只瞧见一双做工美的金缕鞋,就连脚后跟都缀着一颗拇指大的明珠,耀得人眼花缭乱。
再往上看,如烟似雾的纱裙之下,隐约可见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面系着好几串金铃。想必,刚刚那铃声便是这些金铃所发出。
这是谁?
这样奢靡的装扮,完不是她记忆中的许三春。
“父皇。”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开口了,陈惠一喜,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真的是她!这是皇帝与公主的对话,她再没有见识,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插话。
“昑儿来了?”嵩烈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眼看就快要入秋了,儿臣做了一对护膝,给父皇暖膝。”是许三春脆生生的声音。
嵩烈帝看了一眼苗劭,佯怒道:“多嘴!”
苗劭凑趣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个巴掌,“是奴才多嘴!公主一片孝心,奴才也不能不。”
许三春将护膝呈上,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会,也就这点手艺,还望父皇万勿嫌弃的好。”
嵩烈帝笑道:“不嫌弃!只要是昑儿做的,朕都不会嫌弃!”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是谁?”
许三春这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低头端详了片刻,有些意外道:“父皇,您怎么把她给弄来了?”
陈惠心头一沉,听上去,公主并不想要见到她。
“朕来是命人去接纪青的,没接到人只找到这么个丫头。”
“公主,圣上是一片好心,怜您在宫里没个玩伴。”苗劭解释道:“她年纪和殿下相近,你们又是相熟的,正好给您作伴。”
“她?”许三春道:“她一个乡野丫头,还不配给我作伴。”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无法忽视。
陈惠难过之极。
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三春姐竟然变成这样了?在她的记忆中,许三春是多么美好与温柔的存在,怎么身份变了,连整个人都变了吗?
陈惠想不通。
“父皇,你赶紧把她给打发回去。”许三春冲着嵩烈帝撒娇:“昑儿不想看见她。”
“她都千里迢迢地来了,昑儿不如再想想?”替陈惠话的,竟然是嵩烈帝。
许三春打量了她半晌,才勉为其难道:“父皇都替她话了,就留她住几日。不过,让人带她下去先洗漱了,再让她来儿臣的绣春宫里。”
语气中,竟是浓浓的嫌弃。
整段对话,没有陈惠开口的余地。苗劭挥挥手,宫人将伤心的陈惠从地上扶起来,带她先去洗漱换洗。
许三春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陈惠,埋怨道:“父皇,您怎么真的把人给找来了?”
嵩烈帝仔细端详着她的神情,问道:“昑儿这是怎么了?”
“儿臣不想看见她们。看见了,就会想起原先过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许三春恨恨道:“那个什么许家,竟然敢差我洗衣打猪草,您看我的手到现在都还有茧子。”
嵩烈帝点点头。
这也得通,她毕竟是个姑娘,哪有不爱华服美食这些享受,而去怀念过去那苦哈哈的日子?
他大掌一挥,下令道:“苗劭,你去查查许家都还剩下什么人,都给我挨个问罪。再拟一份名单上来,给昑儿看看,该怎么赏就怎么赏。”
“朕的旭日公主,不能受半点委屈!”
许三春笑着应了,“父皇对儿臣可真好。”
“那当然,”嵩烈帝意味深长,“你是朕的女儿,朕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这句话让许三春心头一颤,只当听不懂,满心感激的谢过父皇的恩典。她如今扮演的,是一个突然飞上枝头成为凤凰的女子,贪恋虚荣、恃宠生娇,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回到绣春宫里,没多久苗劭就到了。
关于许三春在田台乡的一切,在她成为公主后,苗劭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这是皇帝的意思,他岂敢怠慢,飞快地拟出来名单。
许三春接过来看了,里面都是曾经对她示好的人,每个人后面都写着不同的赏赐。
除此之外,另有一份名单就让人触目惊心。那上面,不止有许家的人,就连那些在背后议论过她的人,名字也都赫然在列。
跟在他们名字后面的,是不同程度的刑罚。
许三春皱了皱眉,道:“苗总管,我不想看到这些人的名字。眼下,我跟他们都再无瓜葛。”
苗劭笑道:“公主,这可是陛下在替你立威。”
许三春当然知道这是在立威,可这真的是为了她吗?
“那些对我好的,不必赏的太重。”许三春接过毛笔,将后面的赏赐划去一半,又接着道:“另外这些人也都是自找,但他们的怨恨,岂不是都到了我的头上?”
“我还想自由自在过好日子,不想无端招惹这么多罪孽上身。”她想了想,道:“也都减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