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青石板上。
烟杏酒家坐落在偏僻的巷中,进出的人不多。
易鸿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屋檐滴落的水线,皱眉不语。
他们是以枫国商人的身份进了永昼城,他现在还没有与岚国官打交道的意思。
枫国正在与景国开战,要不了多久,岚国也会参与其中。
这中间还牵扯了不少利益,他这个枫国皇子骤然出现在永昼城,不是一件好事。
而他赶来永昼城也只有一个目的,阻止闵西月与李萧订婚。
可当他赶到这里,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的,都是真的?”易鸿问。
护卫齐鸥应声,“禀公子,都是真的。公子来之前,接到信的永昼城探子就已经在打听两家的事情了。
一个多月前,闵家二姐重病,李家准备托媒亲的事也就耽搁了。
就在昨天,闵家大少爷还将李萧揍了一顿,因此两家闹了起来。
李萧的母亲楼氏,还有闵家二姐的母亲鱼氏,当着下人的面出了退婚、不结亲之类的话。
而且这件事,很快就被李府的下人传了出去,已经有不少的亲邻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完,齐鸥看了看易鸿的神情,很快又低下头去。
他的心里充满了不解,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十三皇子要急匆匆地赶来永昼城。
现在知道了原因,他反而更加难以置信了。
竟然就为了一个闵家二姐?
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十三皇子是什么时候与闵家扯上瓜葛的。
闻言,易鸿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他如果记得没错,前世的闵西月并没有生这一场重病,订婚的事情也没有受阻。
他之前还担心,自己已经来晚了。
想到这里,易鸿吩咐道:“再探,尤其是闵家那边的消息。”
齐鸥应声,“是。”
齐鸥离开后,易鸿的眉头一时皱起,又一时松开,也显出他心绪的激荡。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还不敢肯定。
如果,如果是真的……
易鸿的呼吸一窒,想起了前世种种。
如果是真的,那他现在就麻烦了。
闵宅。
闵玉书跪在院子里,淋着细雨,浑身湿透,却倔强着一张脸。
他已经跪了一夜了。
如果换作以前,他早就认错求饶,甚至厚着脸皮让妹妹闵西月帮他求情。
但这一次,他紧抿着双唇,一脸倔强。
哪怕是母亲唤他起来,他也没听。
楼氏昨天居然当着他的面,出那么多奚落他妹妹的话。
原他还只是想教训李萧一顿而已,而现在,他绝不可能再让妹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受气!
而主房里,也爆发着争吵。
“玉书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闵旋难得发了脾气,“他有错在先,你不指责他,反而与楼夫人闹起来,是存心令宏辰难做吗?
这下倒好,好好的儿女亲家,就快被你闹散了!”
昨天他听闻自己的儿子把李萧给揍了,不禁气怒,连忙赶往李府向人赔礼。
他知道楼氏不好相与,但错在自己的儿子,他也只能认了。
来气氛已经缓和,妻子赶了过来,三言两语又挑起了楼氏的怒气,还争吵了起来。
最后要不是李宏辰及时赶回来,他只怕都拉不住快要打起来的两人。
多年的情分,昨天也不知道冲淡了多少。
可都这样了,回宅后,他准备教训挑事的闵玉书一顿而已,却又被妻子给闹了一顿。
最后,妻子干脆歇在了女儿的房里,他也是气闷不已。
今天一大早,妻子更是准备直接叫起罚跪的闵玉书,闵旋就更加气闷了。
因而两个人干脆关起房门吵了起来。
以前两人也有吵架,但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妻子的不同。
妻子冷着脸,肚子里仿佛还装着一大团怒气,没有发泄出来。
但闵旋也气啊。
他和李宏辰相交多年,来好好的一桩儿女婚事,却被搅和成这样。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楼氏上了心,以后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牵连气?
听了闵旋的话,鱼梅冷笑连连,“闵旋,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那楼氏到底待不待见西月,你看不出来吗?
别什么这桩婚事是我闹散的,但凡她有一点顾忌西月,就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提玉书去她府上,当面教训。
你没听玉书什么吗?她楼氏根就瞧不上咱们西月!”
“那是玉书在胡八道!”闵旋头痛地捏了捏眉头,耳朵嗡嗡的。
他已经准备好要听妻子的河狮吼了,就像以前一样。
可却突然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闵旋抬头看去,只见妻子坐回位子,侧头垂泪,模样好不凄凉。
闵旋的心里一咯噔,终于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妻子虽然性子倔强,但在外面也会识大体,讲道理,以及给他面子。
但昨天却像是中了邪一样,什么都不顾忌了。
他不由上前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过了两句重话,你怎么就当真了?
你性子刚烈,还能真被我几句话哭了不成?
你不罚就不罚吧,我这便叫玉书起来。”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已经跪了一夜,还淋着雨,他也心疼。
鱼梅却语声发闷道:“夫君以为我真的是在无理取闹吗?我是想你和西月的面子啊。”
闵旋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梅抹了抹泪,“夫君以为,我这几年来,发不爱去李府走动,真的是因为懒怠了吗?
那楼氏自己身家丰厚,母家也发显赫。
当着李宏辰的面,与我们亲近,可背过去,是如何暗中打压、奚落我的,夫君又可曾知道?
或者,夫君根知道,只是不当回事罢了。”
闵旋的脸色微微动容,他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他当然也看出来楼氏渐渐有些瞧不上他家了。
但想着楼氏终归是妇人,李家还是挚友李宏辰做主,也就不太放在心上。
所以,妻子每每推脱李府的宴事,他也没有多什么。
现在再听妻子起来,心里到底有了几分酸楚。
来去,还是他无能。
李宏辰平步青云,他却在原地踏步。
这些年在官场,拜高踩低的事他也见地多了,只是不愿多理会。
鱼梅看了看闵旋的脸色,接着道:“我知道夫君的想法,认为楼氏不过一介妇人,儿女婚事,自然还得是李宏辰了算。
可夫君有没有想过,西月嫁过去之后,到底是呆在内院多,还是外院多?
我不过去李府做几回闲客,都已经吃不住楼氏的奚落,更何况女儿若是嫁过去,可就是朝夕相处,日夜要请安伺候的啊。
纵然李萧这孩子疼西月,可毕竟也不能时时护住,更何况是忤逆自己的母亲。”
鱼梅长长一叹,“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妨同夫君直言,这门婚事,是西月自己提出来不想要的。
西月有多懂事,夫君心里清楚。她如今自己提了出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想必夫君也该明白了。
甚至这场病……”
鱼梅没再下去,点着眼角的泪,站起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