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闵西月的鼻头有些酸涩。
李萧是真的很好。
前世的时候,楼氏也是百般刁难于她,李萧实在看不过去,便与楼氏大吵了一架,带着她搬去别院长住。
也正因为李萧表明了态度,了解儿子心性的楼氏,态度才渐渐软了下来,也不再那么为难闵西月。
闵西月将目光移向窗外,压抑住心中的翻腾,“对不起,李萧。这件事情,其实是我的决定。”
隔间偷听的身影,心头一跳。
屋内沉寂了几秒,李萧才艰难地问出声,“为什么?”
李萧的目光已经黯淡下去。
他其实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已经注定。
闵西月深吸一口气,袖间的双手在桌下紧紧相攥,她的眼眶已经盈上了泪水。
前世八年夫妻,一场恩爱,一场怨恨,也是一场羁绊。
纵然她再冷心,也无法面对李萧做到云淡风轻。
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恨过李家,哥哥死去,她怨怪过李萧。
可三年的甜蜜相处,三年的朝思暮想,两年的彼此折磨,绝不是虚幻。
重生,虽然代表一切爱恨皆散。
但旧时的心绪,却还在。
“李萧。”良久,闵西月出声,“你有更广阔的前途,而我,只想守护好我的家人。
我们的路,不同。
也许你现在并不能理解我在什么,但我还是想,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不必在意外界的眼光。
追寻你的内心,勇往直前就好。
也许有一天,我能看到你站在那个高峰,护佑更多的普通百姓。”
李萧怔怔地看着闵西月。
明明他和闵西月只隔着一桌的距离,却忽然觉得闵西月离他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到他已经无法看清。
闵西月站起身,向李萧深深一揖,认真地道:“前路漫漫多凶险,保重。”
闵西月转身离去,李萧却仿佛化作了一根木桩,呆坐许久。
早在闵西月起身的时候,隔间一个身影已经迅速离开。
出了包间,年雪替闵西月罩上披风,扶着她慢慢走下楼梯。
眼看着就要走到大堂,忽见一行人大步朝楼梯走来。
为首一人,年约十七八岁,身材硬朗,五官出挑,气势压人。
闵西月平淡扫了一眼,却猛地瞳孔一缩,滞住了呼吸。
下一刻,她的心砰砰狂跳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
不自禁地,她拉住年雪避到了侧边。
来人经过闵西月身旁时,特意将目光凝在闵西月脸上顿了几秒。
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闵西月却有如身坠地狱,拉着年雪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年雪有些吃疼,她不解地看向闵西月,正想问什么,可也感受到了身边这一行人的威势。
又见为首的公子将目光凝在她家姐身上,于是昂然一步,护在闵西月的身前。
那公子移开目光,盯了年雪一眼,然后过两人朝楼上走去。
身后随从也一一跟上。
直到一行人的脚步声在二楼响起,闵西月才仿佛活了过来。
“姐?”年雪有些担忧地看着闵西月。
“走吧。”闵西月不想多言,拉着年雪赶紧离开。
直到坐上等候的马车,离开了烟杏酒家所在的巷好一段距离,闵西月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后背一阵凉意,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闵西月又惊又惧。
枫国国君易鸿!
当然,如今的易鸿还年轻,还只是枫国的十三皇子。
可带给闵西月的压迫感也一丝不少。
要前世,什么人给她的阴影最大,那必定非易鸿莫属。
实际上,她与易鸿并没有真正见过,只是远远地瞥过两眼。
可前世岚国加入景国与枫国的战场,哥哥能够立功扬名,是因为这个易鸿。
后来岚国与枫国开战,哥哥也是死在易鸿的手中。
而李萧投降于枫国,更是易鸿亲自劝的结果……
这个易鸿,明明与她没有什么交集,却像是阴影一样,牢牢地笼罩进她的生活,让她又悲又恨!
闵西月靠在软垫上,眼中神色阴晴不定。
为什么这个时候,易鸿会出现在永昼城?
难道是为了劝岚国加入景、枫两国的战场吗?
可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烟杏酒家?
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图谋?
闵西月的心很乱,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失态。
不过,易鸿现在也不可能认识她。
希望自己刚才的异常表现,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眼看着马车离家来近,闵西月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易鸿来永昼城有什么目的,绝对不能让哥哥和他扯上关系。
虽然闵西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现在的闵玉书对易鸿来什么都不是。
但想着前世哥哥对易鸿的推崇,她觉得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今生的两人,不再有交集是最好的事。
还有,哥哥那个师傅的事情,也该解决了。
烟杏酒家,易鸿立在客房的窗边,垂目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萧远去。
烟杏酒家,实际上是易鸿的产业。
所以,李萧会选择来这里跟闵西月见面,也出乎他的意料,但也让他便地窥探到了真相。
心里正一起一伏,久久难以平静。
当看到闵西月面对他时,明显的表情变化,他就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
重生的,不只他一个。
易鸿不由苦笑。
他原还想借着这次来永昼城的机会,堂堂正正地出现在闵西月面前,露一露脸。
结果倒好,人家压根就知道他是谁。
前世自己在战场上斩杀了她的哥哥,后来又劝降了李萧,她可谓对自己恨之入骨。
更让易鸿感到迷惑的是,她居然选择了推开李萧。
他清楚记得,前世李萧投降枫国后,闵西月当即气愤地递了封绝决书。
那封信他也看过,可谓字字诛心。
李萧会在两年后过世,也可以很大原因是因为闵西月对他的指责与绝情。
但李萧不知道的是,在他人生的最后两年,闵西月也过地十分痛苦,成日买醉,以逃避现实。
闲暇所作的诗词中,其实对李萧是多有留恋的。
李萧过世后,闵西月更是成了酒坛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后悔对李萧的指责。
哪怕后来心绪平复下来,诗作中更多的也是对两人初婚时美好时光的怀念。
易鸿在证实了闵西月重生后,第一反应是,闵西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李萧,而不是弥补心中的遗憾?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然是欣喜的。
但也正因为结果偏出了他的预料,他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很可能会像李萧一样,再一次错失闵西月,甚至失去她的踪迹。
想到这里,易鸿看向回话的探子,“你,这半个月来都是闵家二姐在打理家事,还有对那个叫做阿万的厮诸多挑剔?”
“没错。”探子回话,“阿万那厮就是个偷懒耍滑的西。
闵家二姐掌管家中细务以来,对他发不能容忍。
这阿万也在背地里闵家二姐苛刻,满嘴倒苦水。”
易鸿问,“你知道要怎么做了?”
“奴才明白。”探子回答地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