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落花,身似浮萍……”
前面的身影,传来悲戚的歌声。
闵西月一时听地有些痴。
前世,她何尝不是如此?
落花成泥碾作尘。
因而,她化名香尘与逐月结交,何尝不是感叹自己悲苦的身世?
走过一段路,闵西月终于看清前面的身影。
一身素裙,身姿婀娜,踏着有些不稳的碎步缓缓前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绪干扰。
楼金玉。
闵西月有些不解。
其实,以楼金玉这样的性格,应该很符合怡郡王的审美观念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怡郡王似乎对这位“准王妃”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或许,是出于对楼夫人的逆反心理吧。
前世的闵西月,虽然只见过楼金玉两面,但印象都很深刻。
一是在春宴上惊艳一瞥。
二是在山庙里惊讶一见。
前者像是出水清莲,后者则像是枯木残根,了无生机。
闵西月刚才还以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大家的决择,楼金玉的命运应该也会改变。
但现在见到楼金玉这样,她突然觉得,似乎另有内情?
正这样想着,楼金玉已经步到了矮崖边。
下面是一片斜林。
掉下去不致于摔死,但也差不多半残了。
前世的时候,楼金玉就是这样掉下去伤了身,毁了容。
楼金玉静默,望了一阵远处的朦胧山水,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眼一脚向前踏去。
半步踏空,身体向前倾。
接下来,就该坠落才对。
但一股拉力却紧紧地将她缚住。
紧接着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你这又是何苦?伤了自己,快活了别人。”
如果刚才楼金玉已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坠下去,那么现在一冷静,她便再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没再挣扎,任由身后两人将她拉了回去。
闵西月倒没使什么力,回雁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拽住楼金玉退后几步。
楼金玉跌坐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也滑落下来。
闵西月也干脆在楼金玉对面坐下,等楼金玉的情绪稳些了,才问,“你不想当怡郡王妃?”
亏她还以为前世的楼金玉是被闵姬或闵献仪算计的。
却原来,根是楼金玉自己做戏。
但也真够狠的。
想起前世楼金玉毁容后的模样,闵西月都不由一阵心悸。
楼金玉似乎也不在意闵西月的身份,以及她这话的目的。
只是轻垂眼眸道:“族中人都,我很幸运。
出生偏支庶房,却能被嫡支看中,心培养。”
到这里,楼金玉凄苦一笑,“从到大,我便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喜欢的西。
怡郡王喜欢什么,我也得喜欢什么。他喜欢清淡的,我就不能艳装。
我活着,似乎只是为了怡郡王而存在。
哪怕……哪怕我向怡郡王道明真相,已经令他对我心生厌弃。
可楼夫人还是,我必须得嫁给怡郡王,做怡郡王妃。”
楼金玉闭眼,泪水肆意落下,“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命运,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逃离……”
闵西月默然。
原来是这样。
怡郡王对于别人来,可能是想要追逐的华光与月亮。
但对楼金玉来,根就是一场梦魇。
而这场梦魇已经追随了她很多年。
“这有什么难的,离开楼家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才是愚蠢!”
这时,一道张扬的声音插了进来。
楼金玉与闵西月都是一惊,同时朝来人看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女大步而来,颇有些英气。
楼金玉的眼里有些迷茫,闵西月却已经认出了来人。
忠勇公的孙女,何念念。
起来,这位少女后来的命运,也挺悲惨的。
何家世代忠勇,以武扬家,皇家也十分倚重。
可岚、枫两国大战的时候,因为奸臣愚官当道,生生害死了何家的数位忠良。
何念念痛失祖父与二叔祖,还有父兄,一怒之下转投枫国敌军,在攻城战中疯狂杀戮岚国守将。
毕竟是忠勇公的孙女,对一些城防与机要都十分熟悉。
可以,当年枫国进攻岚国几座大城得以顺利,发狂的何念念委实出力不。
当然,她是真的疯了。
后来永昼城破,看到不少无辜百姓受难,何念念才清醒过来。
也正因为这样,她也失了生念,悔恨与痛怒交加,狂杀一通枫国兵士后,自刎而死。
现在再看到这么年轻而意气风发的何念念,闵西月的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何念念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同时向两人伸出手,“忠勇公孙女,何念念。”
闵西月一笑,一手搭上何念念的手,借力而起,“闵博士之女,闵西月。”
何念念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知道,我早就注意你了。”
着,她又看了一眼回雁,“能够带着这样的婢女出门,还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我就喜欢你了。
刚才还一直找你来者。”
闵西月失笑。
何念念又看向楼金玉,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要不要交我这个朋友?
逃婚的事,我帮你搞定!”
楼金玉看了看何念念,又看了看闵西月,最终将手放进何念念的巴掌里,任由她拉起自己。
“楼家庶女,楼金玉。”
“切!”何念念撇了撇嘴,“我何念念交朋友,才不看什么出身贵贱。
只要合我胃口的,我都愿意结交。
不过,楼金玉你也太笨了。不想嫁给徐感佑而已,用得着豁出自己的性命吗?”
楼金玉摇头,“楼夫人她……”
“我知道楼家是大族。”何念念道:“但与我何家相比,如何?”
闵西月看了看有些窘迫的楼金玉,朝何念念道:“那怎么比?何家以武扬名,楼家的英才多在朝中做官。
你心意是好的,但如果真的直接带她离开楼家,楼家会与何家结怨不,金玉的亲人又该怎么办?”
楼金玉点点头,“阿爹阿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弟,也还要仰仗族中照顾。”
“那你怎么办?”何念念看向闵西月。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冲动,遂向闵西月发问。
语气虽然生硬了些,但并没有挑衅的意思。
闵西月也深知她的性格,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闵西月沉吟道:“楼夫人无非是想让金玉稳固楼家的地位,但据我所知,楼家的女儿,应该也不少吧。”
楼金玉点头,“话是这样没错,但年长的已经嫁人,年幼的,年岁又还不足。
少则,也要等个一两年。”
闵西月道:“那就先拖个一两年,让楼夫人放弃金玉这颗棋子。
只是,金玉刚才的法太过极端。”
何念念道:“那我让人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令金玉毁容,然后还能整治回来的?”
楼金玉的眼睛里迸射出希冀的光芒。
闵西月仍然摇头,“这样太过冒险。
最好……是类似传染之疾的症状,而且永昼城一般的医师也不大瞧地出来。”
三人正想着,回雁突然出声,“姐,奴婢与哥哥曾随之前的富商去过夏国偏蛮之地。
倒是知道一种名为‘断生草的药,能够令人浑身发疹,面目可怖。
当地人常用来诈唬外来的仇家。”
楼金玉眼里的光更亮了。
何念念道:“可怡郡王妃今天就要定下了,夏国还那么远,便是现在使人出发,也来不及了。”
回雁微笑起来,“赶巧,之前那位富商采购了不少。后来他家中出事,哥哥与我便都存留了起来。”
闻言,三人目光皆是一亮。
何念念感叹,“西月你真是收了个福将,好想抢过来怎么办?”
闵西月失笑,心里也对回雁、回峰兄妹屡屡带给她的惊奇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