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段恒毅的话,轩帝颇为满意地略一颔首,眼中已不似方才那般满是愠色。
堂下诸臣却是各个面露诧异,甚至有几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几番轻声询问后,却鲜少有人知道轩帝这话的用意,更是没有人知道陛下又把什么差事交给了这位年轻的小顾大人。
久不开朝的今朝堂之上,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轩帝无端问起的话语,像是千斤重石般压在诸臣心头,唯有自以为心知肚明的顾言眼中带上些许喜色。
等了那么久,他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也不枉他这些时以来在府上修养蛰伏许久。
这天,也终是要变了。
早朝就这样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无端端的散了。
太极外渐渐离去的三三两两大人面带悲戚,脚下略显踟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些自诩天子近臣的大人们,竟隐隐被排挤在外,更是有隐隐被弃之不用的征兆……
“一门出了两位权臣,也不知是福是祸啊……”一人回收仰望太极悬挂的匾额,口中轻叹一声。
“大人……慎言……”
“呵呵,无论这福祸降与谁,也只能听天由命吧!”
“……唉!”
一声轻叹,很快便消散在清晨的朝霞里。
立在太极前的顾言脸上略带讽刺,目光却是紧紧追着方才那几位离去的大人不舍。
听天由命?
他从不信天命,否则也就不会有了今这等位极人臣滔天权势的契机,更不会创下顾家这莫大的家业。
若是认了命,早在数十年前,他便该是一文不名的泥腿子,活该在灾荒年里饿死冻死!
一门出了两位权臣,那是他顾言教子有方,那是他顾言心思谋略都合了陛下的心思!
“呸!”
心中既有些忿忿又忍不住沾沾自喜的顾言口中轻啐了一口,腰背却是直了不少。
看着从铺满了小半边天的红霞中露出来的朝阳,顾言的脸上溢出得色。
陛下与清临小子正前往内议事,想必李家倒台便也是这一两的事了……
缓步步下石阶的顾言昂首阔步,与在大上时始终垂首的谦卑模样大相径庭。
已经快步离去的李家父子立在宫门外,却是迟迟未乘马车离去。
李宏源满面的心事重重,眼中满是翳。
陛下的态度只是其一;这其二,便是顾清临这个狂妄小辈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势大,以致于让他的长子生桐失了帝心……
一朝入仕为官,功绩无甚,重要的是不能失了帝心,否则兢兢业业也只能是枉然一场。
心中狐疑的李宏源看着陆陆续续步出宫门的同僚们,却始终不见顾家父子二人,这让他本就郁的心中渐渐起了杀意。
若是不能相安无事的共存立于朝堂之上,那他愿做那个刽子手将其斩杀为生桐铺路,毕竟位极人臣的权臣只能有一。
立在车边躬等候的李生桐渐渐有些失了耐心,这并非是他对自己的生父存了不敬之心,而是今时今的朝堂让他心中愈发不安。
甚至那些低语交谈的同僚们时而看过来的目光,都让他有些如芒在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有从云端坠入泥淖的错觉。
李生桐咬了咬牙,咽下那口憋闷之气。
从前倒是他小看了那个扶不上墙的纨绔!
一道有些锐利的目光落在上,李生桐瞬间敛了上显露的锋芒,面上又是那副温和模样。
回首看去,便是阔步走出宫门的顾言。
想到父亲在朝堂上所受到的忽视,想到那些曾在昨登门顾府的大人们,李生桐心中升起了浓重的恨意。
顾家父子不除,往后的朝堂之上,怕是没有了他们李家父子的出头之。
而这朝堂,只怕也快要变成顾家的一言堂!
待到那时,又置父亲与他于何地?
李生桐飞快的转头,低于轻唤一声,“父亲。”
心中正迟疑是否该厚着脸皮追到御书房的李宏源听闻,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就着李生桐伸过来的手步上马车。
对于后的顾言,他佯装没看见,且也没有寒暄的意思。
马车辘辘,似是将那些勾心斗角都甩在了那重重的宫门里。
可那些离去的朝臣,却并没有人真能做到无事一轻。
马车行到僻静处,轩窗的帘幕突然掀开一角,李宏源有些低沉的声音静静传出。
“生桐啊,有些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李生桐眼中目光沉了沉,手中的缰绳也随之握紧。
“父亲请放心,孩儿醒得,会做得万无一失。”
对于这次暗杀顾清临的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前一次不成,实则是他轻敌。
这一次,他要一击致命。
顾清临不死,他心难安。
…………
似是只是在一时之间,顾清临这个人又成了众矢之的。
对于顾清临乃至顾言这位当朝的御史大夫都心生不满的人,并非只是李家父子,更多的却是朝堂之上各个职位的大人们。
轩帝陛下对待顾清临的青睐与过分的倚重,乃至毫无原则的偏颇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将貌美如花的女儿送进深宫,为的不仅仅只是皇恩眷宠,贪图的更是以防枕边风的祸患。
而前朝,最怕的便是一国之君边出现这等佞臣。
谗言犹如猛虎,会让人粉碎骨。
这些人中,并非人人都对顾清临恨之入骨,也并非对他都是出之后快,更多的却是一种防备。
他们惧怕的并非只是那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顾家小子,他们惧怕的是万一听信了谗言不分青红皂白的轩帝陛下。
“隐患不除,等到了大祸临头之时,为时已晚!”
“下个绊子,让他的差事出了纰漏,失了帝心即可。”
“毕竟顾清临为天子近臣,想要悄无声息的除掉他并非易事。”
“更何况如今顾大人只怕把这个次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几位大人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清临不过是后起之秀,谁又知道他能风光到几时?”
安静的茶肆中,几人的话语被淹没在大堂的喧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