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五日时间,山盘混乱。
巡抚赵彦虽然知兵,可也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实在是没钱招兵,更无机动兵力。
又不能坐看红巾军流窜各地裹挟民众日益壮大,不得已只能一面上奏北京请求各种特殊权限,一面又仰仗自己孔府外孙的身份去信孔家请孔府借调仆僮。
孔府世袭曲阜知县,无异于孔氏一族的封地,自然钱粮、人手充沛。
以闻香教的主张,可不吃儒家孔圣人这一套。
一旦敲开曲阜城门,孔府上下绝对活不下去几个来。
另一面,赵彦积极联系总理河道的工部侍郎陈道亨,陈道亨驻地漕运重地济宁,手里虽无可以合法调动的钱粮,可一船船的器械、钱粮就在济宁囤积着,临时借用总好过落到贼人手里,或者被烧掉的好。
除了孔府、陈道亨这里有流动、储备钱粮外,山还有一位大财主,有贤王之称、宗室藩王表率屡受神宗皇帝表彰的衡王府老衡王不缺钱。打年轻时衡王就常常资助贫困宗室,或散发藩田给贫困远枝救济生活。
如今岁数一大把,更不可能爱惜财物。
辈分高、岁数大,也不怕朝中御史弹劾。
赵彦身份敏感自然不敢直接联系衡王,他授意后,自有人联系衡王,花钱招募乡勇守城,又或者外出征战遏制红巾军攻势,这在老衡王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然拿出大笔钱粮交给监军王从义、兵备副使徐从治,由他们出面募集乡勇民壮以自守。
见隔壁河南闹腾的不严重,赵彦又移书河南借调河南兵马。
河南的情况不比山好多少,能把局势控制在山再好不过。若是红巾军杀到河南,以河南广阔地势,想要围剿就困难了。
逼急了惹得红巾军凿开黄河,这皇明仅剩的国运立刻就能散去大半。
河南面自然不敢耽搁,火速调兵入援山濮州,以帮助赵彦稳定局势。
同时又有北上驻防蓟辽的广兵,加上河南援兵总数不到三千,但也解了赵彦燃眉之急:起码历城,有了一定防御力。
临清,徐鸿儒已率主力抵达这里,约万余青壮,头扎红巾为号,正从河边卸载红夷大炮。
牛拉人推,八门红夷大炮缓缓朝临清压来。
临清有一营驻军,以山都司府佥事廖栋充任临清营参将。
靠近临清钞关、这个运河重镇,临清营哪里还有多少战兵,许多营兵平日靠在运河边上当纤夫、搬运工谋生。
日子苦巴巴,就和闻香教走得近,现在哪里还敢逼着这些名为营兵,实为纤夫的苦力披甲上阵?
驻留临清的漕运运军祖祖辈辈吃漕运的油水,自然不会与闻香教走到一起,此时征发列阵城头,还有许多豪商、地主摊派来的人手协助守城。
城中各处街坊也都分划片区,每个片区由三两个秀才负责治理,主要是带着乡勇民壮防止城中闻香教信众响应、造乱。
这就是官军的局限,明明知道城中哪些人是闻香教信众,可你不能杀,还不能主动刺激,只能安抚、监视。
“竟然是红夷大炮!果然是妖匪盗取运船,害死了李御史!”
临清知州在城头咬牙切齿,参将廖栋暗暗咬牙目光凶狠:“城上火炮多是老旧生锈不堪用之物,如何是红夷大炮对手?”
钞关的户部主事也开口:“廖将军当出动马队,伺机突阵上前把铁柱砸入炮口,这批红夷炮自然就废了!”
廖栋摇头,指着红夷大炮后面如火如荼又如林的鲜红旗帜:“妖匪该马队在前,如今却不见其马队身影,势必匿在阵中,就等城中马队外出,好来个反制。”
这户部主事李自华督促:“难道任由妖匪仰仗大炮之利轰击城池毁伤屋舍?炮击之后,乡勇怯战又该当如何?”
廖栋不为所动:“若无马队,城中乡勇早就哄散一空。以妖匪见识,如何能运使军国神器?且让他轰,看他能有何作为?”
八门红夷大炮依旧在前进,抵达城池二里时就停下。
这么远距离,临清城头上知州、廖栋、李自华及其他官吏、军吏都大松一口气。
红夷大炮威力固然很大,可你两里之外释放……能有什么用?
徐鸿儒想敲开距离郓城最近,囤积物资又多的聊城,可火炮运船就藏在临清以北。
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青壮穿州县抵达临清,开启封藏的火炮,先来试一试这西威力。
临清距离真定又不远,五六百里路,快马加鞭两日可抵。
徐鸿儒也认为两里有些托大,这可是红夷大炮第一次亮相,最能振奋士气,理应推到城防火力最近处,争取一轮射击打垮守军士气。
指挥红夷大炮的魏知策就停在两里,他指挥炮手垫平炮座,又只对一门红夷大炮填装弹丸,手中弹丸十五斤,打磨的十分光滑,用刺绣朱红字的姜黄丝绸裹了一层又一层,才填入炮膛,压瓷实。
“徐教主,我这一炮名为试射,但也能命中城楼予以守军重创。若命中,徐教主可尝试劝降,若是不降,徐教主尽管调兵遣将做攻城准备,待八门大炮齐射轰开城墙,到时守军溃乱最适合夺城。”
徐鸿儒身边,领人来此助战的白秀才十分自信。
只带来二十匹黄绢,每一匹黄绢就是一枚火炮版的神射符,自己虽想用这二十匹黄绢神射符为闻香教打开局面,可也得闻香教配合。
徐鸿儒当即应下:“我这就做准备,最好今日能夺城,不然官军来援又会生出许多变故。”
如参将廖栋预料,闻香教不缺自带马匹而来的信众,虽有许多骑马的红巾军,但这些骑马的红巾军绝对不是山都司杨国栋亲率的二百余内丁健骑的对手。
临清城头,廖栋见红巾军从两翼出阵,朝城墙压来。
这让许多军官露出笑容来,鬼知道红夷大炮发射的炮子会飞到哪里去。
红巾军无知无畏,就这么堂而皇之走来,也不怕背后的红夷炮子斜打过来。
想想那炮子呼啸刮过,形体破碎手脚齐飞的惨烈场景,一个个都有些期待。
魏知策手握火把,点燃火绳丢弃火把后转身就跑,跑了七八步一跃跳过板车,与其他炮手蹲伏在地。
“炮手这机灵模样,我看保准是辽镇逃回来的老手。”
一名哨官打趣笑,其他军官也是哄笑,各地军队都有风格和固定映像,比如辽兵,在各地军中的形象总结下来就四个字‘辽兵善走。
别以为挂了一个辽字,就很厉害。
廖栋也跟着做笑,就见远处火光一闪,随即一个黑点迅速、笔直朝自己飞来。
那一瞬间,他隐隐能看到弹丸旋转的模样。
一声奇怪的声响后,廖栋脸上被一团热血浇红,临清知州这个大肥差脖子连头被轰没,身子往后栽倒。
钞关的户部主事李自华似乎被炮子刮伤面庞,正双手抱脸在地打滚,几个站在知州身后的官吏俱无尸。
炮子还打断城楼廊柱,轰碎背墙,砸入城中。
“大乘至圣教主有令!开城不杀!”
城外红巾军士气燃烧,齐声呐喊:“大乘至圣教主有令!开城不杀!”
廖栋敢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