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刚在杯中倒上一口水时,床上的女孩忽然伸手阻止:“不要!我不吃。”
“敬酒不吃吃罚酒。”顾景白嘟囔一句,起身去掐住了女孩的下颌,使劲一抬,迫使她张开口,墨雪伸手抓着他的手臂,又使劲地晃着脑袋想挣开他的束缚。
可她的力气相较顾景白来实在太,这一番挣扎没有丝毫的作用,药片被他塞进了自己嘴里,少年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猛地灌了进去。
“你是谁?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怒的质问。
赶到病房门口的沈亦柔,以为是又有人伤害来这个可怜的女孩,马上走去推搡开了这个男生,警惕而慌乱地瞪着他。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还有这孩子那道和上次相比已经然变样的眼神,沈亦柔猛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中的震怒多了失望,紧接着,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清脆震响的声音,将两个女孩都吓了个目瞪口呆。
挨了打的少年带着一身可怖的煞气转回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人。这还是他离别七年后,第一次仔细看着自己这个母亲,她的容颜倒是没有改变多少,还比更多了成熟稳重感。
看来,离开顾家对她来确实是非常明确的选择。
但是这张姣好的容颜落入眸底,只让顾景白觉得刺眼。
“你打我……”少年一字一字的,恨意似乎都要让他咬碎牙齿,他竟上前狠狠一推母亲的肩膀,连带着叫骂出声,“你凭什么打我。”
沈亦柔根没想过儿子会对她动手,在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还好有身后的陈若书扶住了她。
“你!……”墨雪一个激灵弹起,扯到了伤口,顿时像是撕裂似的痛,她忍不住顿了顿,才强忍着不适,拉住顾景白的袖子,“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对她动手的!会……”
她到底是生下他的人呢,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他现在反过来对她动手,那是大逆不道,要遭天打雷劈的。
顾景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哼哼一笑:“会怎么样?遭雷劈吗?我早就该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和顾音离的关系很好吗?她不是和你过很多她和顾音莫两姐妹的事吗?那就凭你听到的,你来,这种人配当母亲吗?”
他指着在一边已经痛心难当的沈亦柔,凄厉控诉,声含幽怨和愤恨。
墨雪痛得呼吸沉重,但仍然义正言辞:“你可以恨她,但是不能对她怎么样,这是没办法的事。”
“亏我还满怀期待觉得你会变了……你……”沈亦柔摇着头,气得不出话,盛怒和悲痛将她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一旁的陈若书率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伸手拉住沈亦柔,想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解释,“Silene先生他其实是想……”
顾景白抬手示意她停下,“你这记耳光要是在十三年前给了我,我们一家五口人现在或许还很幸福。”沉怒的声音,像是回荡在山涧深林中的受伤野兽的哀吼。
是他们,他做的事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两个自以为高尚、想要左右他的丫头。
也是他们,女儿不配拥有他们的爱,只有他是最珍贵的。
还是他们,放纵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再告诉他,他做的事有多么荒唐又无知,最后把害死姐姐的罪部推在他的头上!
如果,父母早在自己时候就告诉他,他做的事情是错误的。
如果,他早在幼年就改正。
如果,他会理解两个姐姐指出自己错误的做法。
如果……
可世上没有如果。
是他们把一张白纸染黑了,回过头责怪这张纸不够洁净!
沈亦柔恍若被一道惊雷霹过,乃至失语了半天,整个人差点跌倒。
孩子在三观形成的时期犯了错,她从未管过,现在倒是来指责,它还有这个资格吗?
不管她现在想起了什么,也不管她无尽复杂的神色,顾景白只是继续:“你觉得我变了?不!你和顾承颜两个人,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时候是,现在也是。只是因为你们要赢得家里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婆的心,以此从她的手里得到顾氏企业,而我正是你们有利的资,所以在讨好我。而已!”
他重重地念出“而已”这两个字,意指自己不过如此,在他们心中根算不上什么金贵的西。
他们只在乎家中产业能不能到自己手里。
“直到现在,你心里的我,也还是那个害死了你女儿的畜生。所以你现在才会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不负责任地欺骗了这个女孩的感情。这很符合我的混蛋性。对吧?”
顾景白一如既往地看透他人的心思,一丝不漏。
在一边的墨雪,似乎是想什么。
可是看见顾景白眸中那无法淡去的恨意,她的话最终是没出口。
沈亦柔已经被他得整个人一动不动,感觉自己身处真空之中。周围悄无声息,甚至连赖以生存的空气都没有了,大脑发晕,眼前发黑。
对吗?
对的!对的吧……
刚才,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景白做了太多的混账事,现在便理所当然地认定就是他对不起这个女孩子。
想到这里,她感觉心脏被一只利爪狠狠地划过。
“我上辈子应该是毁了一座城,这辈子才会投胎到你们家。”顾景白平静地道,带着若隐若现的讽刺笑声。
可墨雪分明听出了恨,刻骨的恨。像是酒酿经过时间的沉淀,只会愈浓,不会淡去。
“对、对不起……”看着顾景白那依然静若止水的面色,沈亦柔只觉得有一丝严冬的寒气窜上背脊,紧接着就很快蔓延至身,刺骨的冰冷。
见儿子的脸上浮现伤痕,她心疼愧疚地伸手想去触碰,顾景白却抬手拍开了她的手:“还记得那天我受伤躺在医院,这丫头的话真是让我感动。那俩姐妹受的所有罪,罪魁祸首是你们这群家长。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