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恶之书篇》与《愿望之书》的补充篇目,很短,大概就三四章吧,但反转仍然在最后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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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旁人询问起我的职业的时候,我都会声称自己是一个作家。在我四十岁之前的时候,每每出“作家”这两个字,我的牙齿都会打颤,那时一种自发的羞愧感。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浑噩噩的闲逛,好在某些杂志社垂怜于我,认为我有那么点写作的天赋,于是甘愿打赏我一点稿费。然而几十年过去了,我曾经靠着年轻时的伶牙俐齿诡计积累下来的那一批粉丝都已经看透了我的真实水准,他们弃我而去后,我逐渐变得一无所有。
但当我四十岁那年,糟糕的状况结束了,我突然声名鹊起,变成了炙手可热的著名恐怖作家,我的身价也翻着筋斗上涨。然而我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我写出的作品之所以优秀的无可挑剔,那是因为优秀是它们身的事情——换句话,创造那些作品的人并不是我,虽那些作品的确诞生于我的大脑,但我只是负责将它们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而已。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的所有灵感都来源于我的梦境,但这并非是像普通作家的那种式,即,偶尔从梦境中汲取一点灵感。对普通作家而言,梦境仅起到稍稍点缀或点亮他们灵感的作用。而我的梦与任何人都不同。在梦中,我同样扮演的是观众的角色,但我的梦无比的连贯而清晰,我能在里面意识到自己存在,并且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至于什么目的——我需要找个位置坐下来,仔细观看梦境中各位演员的表演,然后等到醒来的时候,我会将梦境中人物的一切行为及对白记录在电脑档中,于是,一篇诞生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不用进行任何思考,我只需要如实的记录。
是的,只需要这样,这是一种神奇的能力,我近几年的那几书都是这么诞生的,它们内容诡谲,风散漫,让读者欲罢不能。没人知道我是怎么获得这这种能力的,除了那个乞丐。
我遇见那个乞丐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那时我正在图书馆门前避雨,何西最先注意到了他——何西是我在国外时收养的儿子,妻子死掉之后,我便带着他回到了国内,如今他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他快饿死了。”何西好奇的向我禀报那个乞丐的状况,“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不信,你去看看。”
“你还关心乞丐,我们都要吃不上饭了。”我嘲讽他,那时的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收入了,我忧心忡忡,一点事就能撩拨我那脆弱神经。究其原因,是因为属于我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那些新涌出来的年轻作家开始用不规矩的式主导了界的话语权,如今谁还看恐怖呢,毕竟现实就够叫他们心脏痉挛的了。
话虽如此,但我走到了那乞丐面前看了一眼。真的,我从没见过那么脏的人,但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他的身份。“你不是之前的那个名作家吗?”我惊讶之余甚至有些激动,这个人名叫蒋洛,在前几年还频繁的出现在络上,他是个享誉国的知名作家,曾经的地位等同于一个明星,但在四十岁之后,他因一些丑闻缠身,遂就销声匿迹,我只以为他赚了足够的钱之后便隐退了,没想到他居然会流落到这儿,变成一个乞丐。
“曾经的著名作家成为了乞丐,这是个大新闻,我如果能就这件事写一篇章,会有人感兴趣的。”我在心中盘算着,于是我尝试着跟他对话,希望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新闻素材来。
但蒋洛望着雨幕,并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我叫何西给他买了一份卷饼,他径自接过去,连道谢都没有。随后,我打发何西带着购买的书回家去了,我则留在这儿,想尽一切办法跟他攀谈。
“你是遇见什么事了?”我做出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家里遭遇什么变故了吗?”
“什么事……”他嘟囔着,咬着食物,仿佛饱食终于让他有了心情话。“该来的而已,哪有什么事。”
“您以前名气很大。”
“你想要我的名气吗?”他问道,“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
“是啊,是啊,谁不想呢,您真是可惜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对于我敷衍的语气似乎十分反感,“我知道你是谁,你也是个作家,我还读过你的书。”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我客气的道,“您觉得我的书写的如何?”
“烂透了。”他咬了一口卷饼,“读你的作品的时候,我觉得就像踩到了狗屎一样。”
这话让我尴尬不已,我以前也听过读者们的评价,但没有一个人会用这么恶心的式来形容。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想,我就可以让你跟我有一样的名气。”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你想要这个吗?”
我笑不出来了。他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他的指缝里握着什么西。我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等到再收回来的时候,我手里多了一条项链。
“把你的头发缠在这上面,然后烧掉。”他话声有气无力,但我总感觉里面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希冀。“你会成为一个好作家的,我走了。”
我想进一步了解这件事,但他已经走远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黄昏的雨幕里,最终跟雾霭融为了一体。
当天晚上我回到了家,将那条项链拿出来端详。这项链是浅绿色的,看上去就像是用某种劣质的皮革缝起来的一样,做工简陋无比。我是个从不佩戴饰品的人,一时竟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九点钟的时候,何西进房间催促着我睡觉,我心烦之下将他喝退了出去。紧接着,或许是被慌乱感弄的六神无主了,我竟依照蒋洛的,将自己的一根头发绑在上面,然后用火点燃了它。
“让我成为著名的恐怖家吧。”我着,但感觉自己傻兮兮的,“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