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叶随风追问道。
“后来兰雨真便遵照家族的意思嫁给了宁烟临,而心灰意冷的尹悬奇也另娶他人,娶了一个能够谅解包容他的奇女子。他用了十六年的时间铸剑,建庄,赠给了宁家。剑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剑,庄亦是脚下的烟雨庄。如此他尚觉不足,立下规矩,此后尹家后人护剑守庄,代替他守护心爱女子的后人,生生不息。”
叶随风听罢怒从中来,“这个男人实在太渣了,他为了成自己的缱绻深情,牺牲了妻儿和子孙后人的幸福,简直自私到了极点。我若是尹家后人,才不要守他这劳什子的规矩呢。凭什么,凭什么啊!”
道最后,一腔怒气又化作缠绵凄凉意。现世对尹悬奇这样的人有一个不太礼貌却又恰如其分的称呼——舔狗。那句话是怎么的,舔狗一无所有。
她不齿他的所作所为,可在内心深处却有几分是同情他的。那种求之不得的心情,她是最能了解的。痴念久之,剑走偏锋,走上了极端。
叶随风使劲儿甩了甩头,她不会成为第二个尹悬奇的。无论再如何艰难,她若是无法得到,便会彻底放下,绝不要害人害己。
宇述眼中也尽是苍凉,“尹兄又何尝不是备受煎熬?父亲为守剑护剑,丧命在他眼前。祖父、曾祖无一人能福寿百年。这般命途,他又怎会不想逃离。可是……”
可是,这是父亲的临终嘱托。
不等宇述完,她便知晓了下一句。此景此景她已在戏里体验了一遭,尹空悦的矛盾她也能体会一二。他终究做不到,摒弃祖训,让这世代守护的剑葬送在自己手中。
“那永生笛又是怎么回事?”
“永生笛是前朝之物。传,只要对着心爱的人吹响,便可与其生生世世厮守。兰雨真死后,尹悬奇为她寻来陪葬。而兰雨真的墓室所在之处,就连宁家人也不知晓,这又是另一个秘辛了。”
一席话言罢,良久的静默。凝滞的空气中,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量之中。
忽闻一连串轻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年轻男子的愉悦清脆嗓音:“忙中偷出半日清闲,少费了采买工夫,松快多了。你们厨的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忙活晚膳了吧?”
另一道声音传来,“也用不着了。一下子闲了下来,我这心里二乎着呢。你,庄上那么多贵客,我们都不要做活计了,他们晚上吃什么喝什么?”
“你啊,你就是个劳碌命,给你福你也不会享,你管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呢?休沐是总管定下的,又不是咱们偷奸耍滑,你怕什么。兴许这一大帮子人来咱庄上吃吃喝喝太费银钱了,顿顿山珍海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现在账房发现伺候不起了,一会子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呢!”
两个仆役欢天喜地地走远了,宇述却是眉峰一蹙。
长歌不愧是个贴心人,宇述脸上神态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一双明眸。“少主,有何不妥之处?”
宇述眼中锐芒一跳,面色凛然,“物之反常者为妖,若依才二人所言,今日这场盛会怕是大有问题。只是现在,我尚琢磨不透。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寻尹兄。”
三人按图索骥,赶到了拈花堂。拈花堂是烟雨庄的正厅,也是此次赏剑盛会的会客厅。可眼下除了三五人收拾打扫,一众宾客都不见了踪影,尹空悦也不知去了何处。
长歌忙向洒扫的下人打探道:“宾客都去了何处?尹公子如今何在?”
洒扫下人只当长歌是落单的客人,不疑有他,一五一十道:“大少爷招呼贵客去了珍宝阁,尹公子自是相随左右。”
珍宝阁外,尹空悦与十数佩刀护院把守在外。看见宇述,尹空悦眼中一亮,迎上来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莫非是追查到金狐的蛛丝马迹了?”
“先不这个。宁大少将一众人等带到珍宝阁所为何事?你可察觉到有无异常?”宇述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一改他素日里拖泥带水的话风格。
尹空悦疑惑道:“宁大少爷邀请武林中翘楚共同参详烟雨庄收录的武典籍,三个时辰之后比试过招权当娱兴。”
宇述脸色更为严峻,“据我所知,宁大少为人素来肚鸡肠,锱珠必较,怎会突然间转了性子,竟愿与武林同道分享烟雨庄收藏的典籍?实在蹊跷。”
经宇述这么一,尹空悦也觉得当中不妥,“我进去看一下。”
尹空悦还没走到门口,护院的明刀一晃,拦在他跟前,“对不住了,尹少侠。大少爷有命,无关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尹空悦冷冷一笑,一掌击在刀面上,护院手臂重重一颤,竟握不住刀,脱手飞出。
见尹空悦居然动起了手,余下十几人也纷纷挥刀出鞘。众护院刀法浑厚,掷地有声,十几个人团团围住尹空悦,十几道刀光一时齐发,交织成。尹空悦旋身上跃,待刀光相冲,化作尘烟之后,落回原地。
宇述将自己佩剑流云拔出,定向掷出,尹空悦再度旋身而起,稳稳接住流光,分毫不差,默契无间。
宇述时迟,那时快,顺手抽出长歌腰间悬着的剑,跳入战圈。待他与众护院缠斗起来,长歌才反应过来。他心下一急,亦想参战护主,奈何手无寸铁。
“长歌,护好随风!不必同来。”宇述的声音在刀剑铮铮声中飘然而至。
长歌目如火灼,却不得不听从宇述的指令,护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叶随风往后撤出数十步。
宇述剑术素来不俗,加上一个剑法同样绝的尹空悦,只见双剑如游龙,不出十招,十几个护院已然四仰八叉的脱力倒地,再无抗争之力。
宇述二人还未得片刻的喘息工夫,便听珍宝阁内传来訇然巨响,心下当时便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