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弘理解慕容冲的心情。
庞大的帝国一夕间土崩瓦解,昔日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皇子,躲在深山里苟且度日,这么大的落差,让谁都难以承受。复国谈何容易,毁灭快如闪电,而建设是个漫长的过程。
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半,沐弘对自己的能力颇有信心。他能短时间内从一个奴隶窜红成为宠臣,拥有万千财富,也一定能够让他们在民间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慕容冲虽然情绪波动大,嘴上叫得凶,但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时间长了就会淡忘了吧。倒是清河公主,显得超然淡定,随遇而安。
大雪下了十来天终于停了,一连几天,云开雾散,阳光灿烂,寒冬里迎来了短暂的阳春。
沐弘在门口磨刀,他打算趁着天气好,多砍些柴火,以备气候突变。
公主坐在一旁缝衣服,和沐弘之间隔了一条门槛。熙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白净的肌肤近似透明,看得到里面一丝一丝的毛细血管,脖颈秀长,乌发如云,鬓边残留着毛茸茸的细发。一切都很美。沐弘磨一会刀看一眼公主,内心只觉欢喜平和。
“这天真蓝,太阳晒得真暖和。”公主抬头望了望天空。
“是啊,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沐弘打磨着箭簇,“明天我出去找找看,打些野味回来,换换口味。”
“阿弟早就嚷着想吃肉了。”公主笑道。
“臣武艺差,打猎技术也不高明,这些天只能让大家吃些面糊菜干,委屈公主了。”
“快别这样的话。多亏有你,否则我们还不知会怎样呢?”
“保护公主和王爷是臣的职责,只恨臣的力量薄弱,不能提供更好的生活。”
“我觉得挺好。”公主,“这座庙里物品齐,床和柜子都是新做的,都是你预先准备好的吗?”
“这是臣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打造的避难所。”沐弘颇为得意。
“沐弘,难道你早就知道大燕国会败亡?”公主的目光直视沐弘,“你能预知未来?”
“大燕国不是一朝一夕败亡的。太后和上庸王作恶多端,早就埋下了败亡的祸因。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
公主低头轻叹。
“王爷悲痛万分,发了好几次歇斯底里,幸好有公主耐心劝慰。”
“阿弟还,一时间接受不了。”
“公主若是难过的话,就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我只担心燕国百姓遭殃,至于我自己……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是么……”
“我一直想当个平民百姓,总算是如愿以偿。”
“这样就好。深山简陋,公主暂且将就些。等秦人撤兵,天下安定,我们出去找个僻静的村落,买几亩田地,建一座宅子,过一过田园生活。”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对,找一处有山有水,风景优美的地住下来。”
“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那就太好了。”公主的眼眸里满是憧憬,“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慕容冲在门外空地上劈木柴,斧光闪闪,虎虎生风,每一下都带着股狠劲,干脆利落地把木头一分为二。他干得热了,把黑袍脱掉扔在一旁,瘦的身躯包裹在劲装里,隐隐显出剽悍之色。
“王爷劈柴的水平见长。”沐弘笑道,“看他那架势,面前不是木头而是敌军的人头。”
“如果燕国不亡的话,阿弟长大后也是一名叱咤疆场的猛将,就像父皇,太原王和吴王那样,征战四,勇不可当。”
“是啊,现在就看得出来,不当将军可惜了。”沐弘同意,心里嘀咕:慕容家的基因真是好,男人都是高大俊美,勇猛无比,怎么就守不住自己的国家呢?
“不可惜。”公主,“我觉得还是当农夫好。农夫耕种庄稼,养活万民。将军却是杀人放火,手上沾满血腥。”
“公主得是。臣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只想找一处桃花源,当个农夫。”
“好呀。那我就当个织女,咱们男耕女织。”公主笑意盈盈,脸若桃花。
“王爷只怕是不肯当农夫的。”沐弘叹道。
慕容冲把劈好的木柴收拢起来,抱到庙里,堆到神龛后的柴堆上。他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呼呼喘气,满头是汗。
公主连忙起身拿汗巾子给他擦汗,劝道:“你身上有汗,吹了风会着凉,快把外套穿上。”
慕容冲依言跑去把黑袍拿起来披在身上,公主从炉子上倒了一碗热奶茶,端给他喝了。
“天放晴了,我们该下山去打探消息了。”慕容冲。
“天虽放晴积雪仍然很厚,把路都盖住了,一不心就会掉进沟里。”沐弘不同意,“等雪化了再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慕容冲不耐烦,“这深山老林,什么都没有,我可是呆够了。”
“你耐心点吧。”沐弘,“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雪就会慢慢化了。”
“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慕容冲捧着脑袋,很是焦躁。
“别去想了,”沐弘劝道,“该办年货了,明天我们出去打猎去。”
“不要去,掉进沟里怎么办?”公主担心。
“公主放心,我们就在旁边的树林里转转,不走远。”沐弘。
三人坐在门口,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去,流淌的霞光绚烂了半边天空,把皑皑白雪染成金红色,树木拉长的影子斜躺在雪地上。在这个奇妙的时刻,每个人都感觉到心里的安宁,什么也不用,什么也不去想,似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感受到它那无与伦比的美。
“王爷,你要复国你自己去干吧,臣要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沐弘突然。
“连你都不肯帮我。”慕容冲横了他一眼。
“那是一条漫长的血腥之路啊。人与人之间互相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金钱、财富、荣耀、地位?把一生耗费在虚名上,值得吗?在凤凰宫看到的夕阳,和这山里的夕阳并没有差别。”
“沐弘得对。”公主赞成,“财富名声地位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用命去换,只要和心爱的人相守,就是幸福。”
“你们在些什么呀?”慕容冲显得茫然,“我听不懂。”
“长大以后,你就会懂的。”
霞光渐渐消逝,天空暗淡下来,火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
“天黑了,臣来烧晚饭。”沐弘起身,把磨好的刀箭收拾起来。
“我来帮忙。”公主。
“公主您就歇着吧,每次都要烫到手。”
“别看人,我一直在进步。”
“那是,进步很快。”沐弘笑道。
面糊煮开,分别倒进三只碗里,沐弘又切了一碟咸菜干,看着这寒酸的晚餐,不由得叹了口气,物质生活是不可缺的,但愿明天能打到猎物,给餐桌上增添一点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