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沐弘身背弓箭,挎着腰刀,带着慕容冲出去打猎。
“你们一定要心,早点回来。”公主在后面叫道。
“放心吧。”沐弘转身挥挥手,看到公主依在门旁,形单影只,心里生出不安的感觉。
“要么你回庙里陪公主,我一个人去。”他对慕容冲。
“怎么,你怕她把屋子烧了?”
“没有……有一点……”
两人走进树林,清静的早晨,四周寂寂无声,只有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凤儿,你还没叫我大哥呢。”沐弘笑着逗他。
“呸。”
“凤儿,快叫呀。”
“你想得美。”
“我比你年长好几岁,救过你好几次,你叫我一声大哥不亏呀。”
“阿姊是不是喜欢上你了。”慕容冲,“把闺名都告诉了你。”
“这……不会吧……”
“你配得上她吗?”
“我……哪里配得上公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臣……不敢有此奢望。”
慕容冲歪着头把沐弘打量一遍,“你现在当然配不上,不过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什么……”
“你辅助我光复大燕,成功之后我封你为大将军,这样你就配得上阿姊了。”
“我……只怕没这个事。”
“阿姊这么美,你不想要?”
“你怎么可以拿公主来做交易?”沐弘脚底生寒。
“怎么是交易呢?你想得到阿姊,当然要有所付出。”
“我……恐怕做不到。”
“你就是个怂货!”慕容冲暴跳如雷,“胆如鼠,贪生怕死,我是看错你了。”
“我也看错你了。”沐弘愤然回怼。
今天的树林里特别安静,没有一丝声息。别山鸡黄羊,就是平时常见的野兔松鼠这种啮齿类动物都杳无踪影。
慕容冲只顾埋头往前走,一言不发,沐弘跟在后面,心里拔凉拔凉,为了复国的清秋大梦,拿最爱他的亲姐姐当诱饵,这家伙心肠够黑,超出了沐弘的底线。
沐弘有些后悔自己护错了人。如果慕容冲仍是执迷不悟,等开春雪化了,自己就带公主离开,不能留在他手上,免得他丧心病狂起来把公主给卖了。至于他么,爱干嘛干嘛去,再也不管了。
前面树丛里有个黄褐色的身影在闪动,看高度应该是个大家伙。慕容冲这么走过去一定会惊动到它,若发声示警也会惊动到它。沐弘正在犹豫,那大家伙却扒开树丛,直奔慕容冲而去。沐弘一眼看清来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身汗毛都炸了开来。
“王爷快跑。”他大喝一声,从肩上取下弓箭,慌慌张张地搭弓射箭。
慕容冲闻声抬头,眼前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军士,络腮胡子,满面横肉,身穿黄褐色的皮甲,明晃晃的大刀正向他砍来。
“秦人!”
慕容冲吓得往旁边一跳,避过刀锋,掉头便跑。这时沐弘的箭也到了,“嗖”的一声,从军士耳边擦过。那军士吃了一惊,持刀防守,没有追赶。
“真没用。”沐弘懊恼,平时不锻练,一上场就掉链子。
慕容冲跑到沐弘身边,拔刀戒备。
“我来拖住他,你快回庙里,带公主逃走。”沐弘,“这个人不可能单独出现,只怕还有其他士兵。”
“那你心点,一定要杀了他。”慕容冲完,转身跑走。
那军士停顿了一下,挥刀冲上来。沐弘扔掉弓箭,拔刀迎上。“铿”的一声,两刀相交,沐弘被震得双臂发麻,手里的刀差点飞出去。军士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力大势沉,沐弘用的刀是从凤凰宫里带出来的宝刀,刃薄而轻。这一交手,厚背朴刀上崩掉了一块缺口,宝刀却没有损伤。
军士大喝一声,朴刀当头斩下,气势威猛,沐弘咬着牙,横刀封住,又是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沐弘手上的重压突然消失,只见半截朴刀飞了出去。原来这一下正好斫在缺口上,朴刀经不起两次砍削,当即断裂。沐弘心中一喜,武器就是王道,孩手里有枪也能打死壮汉。趁军士对着断刃发愣,沐弘一刀砍在他胸口,刀刃切开皮甲,把胸肌拉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沐弘正要再补一刀,那军士痛得大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沐弘手腕上,沐弘拿捏不住,手里的宝刀飞上半空,插进高高的树梢头。
沐弘失了武器,心里慌乱,拔腿就跑,军士紧追在后。沐弘见他只顾来追自己,没有处理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一步一个血印,心里有了计较。他在树林里四处乱窜,想把敌人拖垮,等他血流干了再做反击。
那军士人高腿长,几步追到沐弘身后,一手抓向他肩头。沐弘矮身躲开,斜窜出去。军士突然跃起,抓住沐弘的一只脚,将他绊倒在雪地上。沐弘翻转身体,用另一只脚狠踹军士的脸,把他踢开,爬起来继续跑。
两人在树林里翻翻滚滚,撒下一路血迹。沐弘几次挣脱,让军士气愤不已,仗着身强力壮,只想把沐弘打倒,再包扎伤口。
沐弘再次被拽翻在地,军士一拳砸下,沐弘就地一滚,闪开拳头。他顺势翻滚出去,不料撞到一颗树上,撞得眼冒金星。他刚要爬起来,军士已经赶到,压在他身上,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碗口大的拳头,向他脸上打来。
沐弘横着手肘挡住脸部,“嘭”的一下,臂骨折断了似的,痛彻心扉。他的脖子上像是勒了一只铁箍,胸腔里的浊气呼出不去,外面的空气也吸不进来。沐弘拉扯着扼住喉咙的手,眼前漂浮起朦胧的白雾,军士龇牙咧嘴的面容渐渐隐没。他的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抓挠,在雪中似乎摸到一个石块。拼尽残存的力气,他把那个石块狠狠砸在军士脸上。
那军士缠斗半晌,血流过多,已是强弩之末,被这一下砸得翻倒在地。沐弘把人推开,大口喘气,看那石块却是一只骷髅头。
难道这里就是他埋尸的地?沐弘神一振,趴在雪中一阵掏摸,手指触到一长条冰凉的硬物。当时他埋尸的时候,把歹徒所带的两把镔铁大刀放在尸体旁,野兽把尸体扒出来吃掉,刀应该留在原地。
军士抹去脸上的血,狂吼一声扑了过来。沐弘从雪中抽出大刀,手持刀柄,刀尖对准军士的胸口。军士没想到对手突然变出一把刀来,这一下力扑击正好撞到刀尖上。
这把大刀在泥土埋了一年多,锈蚀严重,早已失去了锋刃,刀尖戳在皮甲上,不能穿透。只不过军士胸口带伤,猛烈的撞击扩大了创口,鲜血喷射而出。军士嚎叫一声,捂着胸口,坐倒在地。沐弘爬起来,高举大刀,对着军士的头颅用力劈落,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疲力尽。
沐弘靠着树干喘息,身体因脱力而不住颤抖。他的目光定在军士的尸身上,提防他再度爬起来搏杀。军士的头盔滚落在一旁,脑袋已经看不出形状,雪地上飞溅着红白黄绿的浆液。沐弘冷漠地看着这付惨状,心中不起波澜,既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难过。
“这颗心已经变硬了。”沐弘对自己,“经历了沧桑巨变,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