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由芝驻足殿外,看进进出出忙碌的宫人。她很少进宫,宫中认识她的人很少,所以一时没人注意到她。
胜由芝倚在太子朝阳宫殿外的廊柱上,向里张望,一身打探消息的架势颇得胜聪真传。
殿内薄纱帐被左右挑挂,露出唐不敏曼妙的身姿,她关切地挨近南宫轶,辛勤地像个贤惠的妻子。偶尔蹙眉似不解以自己的医术,太子为何还未醒来。
胜由芝从前也见过唐不敏,素知她的医术,故而今日见到唐不敏夸张的动作及表情,不免生了嘲弄的心理。
可怜的南宫轶啊!胜由芝摇头连着叹息,并未进殿,转身朝出宫的向走去。
朝阳宫门口有侍官指着远去的胜由芝的身影,对身旁人:“她是谁?”
“不认识。”
“什么时候朝阳宫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身旁人一笑:“怎么能是什么人呢?能进朝阳宫除了太子近人便是皇上、皇后信任之人。”
胜由芝好事地回头,对着答话的人微微一笑,人倏地不见。惊得两人一起捂住了嘴巴。
与皇宫毗邻的甲里是都城最豪华所在,胜由芝一路走来,街两旁各色作坊店铺林立,酒旗招牌招摇,胜由芝感受着皇都里百姓富足安定的生活,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等来至第宅门前时已过了午时。
顾谙正托着腮无聊地翻看着书卷,贺贲走进禀报“南天女峰胜由芝来访”。
顾谙看着贺贲笑道:“贺叔,你堂内众人要是知道你如今做着门房的差事,会怎么想我?”
贺贲一笑:“他们一定以为我没侍候好姐。”
顾谙放下书卷,问道:“贺叔以为胜由芝来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感谢姐的。”
“如今满燕都的人都在聊唐不敏的情义及仗义,南宫轶被救与我何干?”顾谙起身道,“走吧!去会一会南天女峰未来当家人。”
今日的胜由芝穿着一身绛红织锦薄裙,上罩着雪花比甲,衬的她肤色白皙,看不出是近三十之人。
顾谙轻挽长发,一袭素白长裙,像花仙子从长廊花架中袅袅而行,胜由芝静静地看着与自己渐近的不染尘俗的少女,像看一场盛世春光。看着少女恬静如水的面庞就那么悠悠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胜由芝笑了。
“家师胜聪,嘱我来为南天女峰弟子南宫轶求娶佳妻顾氏。”
顾谙看着与胜聪有着相同气质的胜由芝,亦笑道:“胜大家颇有乃师之风,都爱开门见山,且语出惊人。与南宫轶相衬且有救命之恩的南杞未来的太子妃唐不敏此时不是正在朝阳宫守侍吗?”
“谙谙这话也颇让人玩味。”胜由芝答道,“我才已我奉命为门下师弟亲,与皇族何干?”
顾谙面上起了暖意,作了个请势:“新近了一种烹茶法,请胜大家品评。”
胜由芝含笑随后。
两人入花厅落座,便有仆人送进一茶壶两茶碗。顾谙轻轻掀起茶碗盖,用茶镊轻轻夹了几朵茶放入碗中,用壶中水冲泡,道:“凉茶!”
胜由芝意领神会,执着茶碗轻啄一口,确认道:“是凉茶。”
顾谙点头:“不合胜大家心意吧?”
“还好,初饮无味,但茶入水,终会浸出味来的。”
顾谙重又将茶碗盖盖上,道:“到底不如沸水煮茶来得浓烈。”顾谙将茶碗向外一推,“有了茶壶、茶碗,好茶叶,水不合适,也烹不出好味道来,姻缘亦如是。”
“所以谙谙这是拒绝我南天女峰提亲喽?”
“正是!”
“我却以为谙谙与南宫轶甚般配。”
“胜大家许不知,我已有成亲的对象。”
“风雅四君子之一的简兮公子,我知道。”胜由芝继续道,“好女百家求,允他简兮公子求得,便不允南宫轶求得?谙谙若不同意,我师弟会辗转反侧的。”
顾谙轻垂眼帘,缓缓道:“南宫轶亲送砚城的头聘在我手中。我已令人将其送至砚城,而且会敲锣打鼓告之天下南宫轶与唐不敏的天造之合。”
胜由芝一愣:“谙谙为什么这么做?”
“皆大欢喜的事,我为什么不做?”
胜由芝听着顾谙话中带着丝酸楚之味,坦言问道:“谙谙,你喜欢南宫轶吗?”
顾谙抬眼,问道:“胜大家有喜欢的人吧?听闻那人苦守你十年,却仍抵不过世俗家族,娶了旁人。胜大家能否告诉我,喜欢一词的意义在何处?”
“是我给不了他承诺,他才另娶。”胜由芝解释道。
“所以呢?胜大家拿着南天女峰的诚意与承诺来求亲,却问我喜欢不喜欢,难道偌大的天女峰,是以喜好来评人判物的吗?便是南宫轶自己也没有过他的婚事是以喜欢为前提的。”
“世事总有例外。”
顾谙苦笑道:“胜大家见惯世事,怎么也这么飘渺不实的话?胜大家今日来提亲,南帝可知?严后可晓?”
胜由芝坐定,道:“南帝有话,只要谙谙肯嫁,南杞愿倾国以聘。”
顾谙却是一笑:“果真是书生皇帝,南宫起倾国不过一个南宫轶,我顾谙还未放在眼里。”
“谙谙?”
“胜大家,我顾谙不是温柔乡里女子,与你家师弟实在不合适,承蒙错爱,也请转告胜师,这桩亲事请不要再提及。”
胜由芝呆了一呆,问道:“是我来晚了吗?”
顾谙摇头道:“早一步晚一步,南宫轶都不是我的良配。”
胜由芝看着顾谙脸上固执的拒绝,惋惜道:“我还会再来的。”
“后天我们便要启程回国了。”
“是早定日期还是突然决定的?轶儿知道吗?”
顾谙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得你与胜师如此爱护,南宫轶是个多福之人,若他生在普通王侯之家,必能将福气敛住,可惜他命中注定立于高山之巅,受寒风冷雨相欺,且少友多敌,盼胜大家怜之。”
胜由芝感慨道:“谙谙,你并非无情,却为何扮作冷薄之样?”
“胜大家心中有爱,不也将身托于天女峰吗?”
“世间可怜人。”胜由芝叹道,“多情惹人伤,唯有无情最长情。”
顾谙唯笑不语。
胜由芝又道:“我住在甲一里的迎风客栈,谙谙改了主意可以来找我。”
顾谙自腕中褪下砗磲手串道:“此物赠于胜大家,算作晚辈之礼。”
“我空手拜客,且未尽地主之谊,如何能要你的礼物?”
“得胜大家肺腑已是最好的礼物。”
胜由芝不再推脱,道:“我与谙谙一见如故,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有缘自会再见。”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南天女峰,我与谙谙秉烛夜谈。”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