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峡镇,依旧山青水秀。
唐不愠的自立并没有给百姓们带来多少谈资,如今酒楼茶肆里,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关于南杞国太子求亲的头聘一事。
南宫轶还不知顾谙已将头聘送至砚城,所以扭回头听临桌商旅打扮的男子滔滔不绝地讲着。
“我听南杞太子的二聘可一直停在馆驿没送到公主府,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立即有好事者靠过来道:“这我知道,听那位太子又相中了旁人。”
对座另一位穿着葛布衫的汉子道:“不会吧?我怎么听公主如今就在南杞太子府?听还救了太子一命?”
南宫轶对座的顾谙慢条斯理道:“哪里就这么多听?分明都是事实嘛!”
南宫轶回头看了眼顾谙,又转回头问那临桌:“头聘的事。”
几人见自己的谈话引起别人的兴趣,更加兴起,商旅打扮的男子率先道:“起这头聘,故事可就更多了。你们知道吗?我上月去北芷送货,正赶上相师堂办堂会,我就想凑凑热闹,多呆了两天。你们知道吗?倒叫我听到一则特大的消息------”男子到这儿卖起了关子,有意停了下来。急得众人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快。”
男子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南杞太子送给公主的头聘不是被劫了吗?”
好事者蔑视了男子一眼:“这事谁不知道?”
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这南杞太子也真够窝囊的,想娶妻吧,聘礼被人抢了,在自己家一亩三分地里还能让人给劫了。你咱们的公主怎么就一门心思想嫁他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公主不也得听话?”好事者感慨道,“你倒是快讲啊!”
南宫轶听到几人对自己的评价,回头看了眼顾谙,顾谙笑道:“你不觉得人家的是事实吗?”
南宫轶双眉紧蹙无语。
商旅男子继续道:“知道头聘是被谁劫了吗?是北芷相师堂的少堂主。”
酒楼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聚拢过来,七嘴八舌问道:“真的假的?”“假的吧?南杞娶妻,跟北芷有什么关系?”“不可能,难不成那个什么少堂主也喜欢咱们公主?”
顾谙放下手里酒盅,也专注起来听商旅男子讲话。
“你们知道什么?头聘被劫是真的。那位相师堂的少堂主据是个美人,南杞太子就是看她长得美艳绝色,立即失了魂魄,追着人家要娶她。”
众人哗然。
顾谙对一旁的贺贲道:“贺叔叔,去查查此人是谁的眼目,句句直指我和南宫轶。”
南宫轶却拦道:“不急,再听听。”
顾谙笑道:“你倒欢喜听别人讲你风流事啊。”
“谙谙不也他的都是事实嘛?姑且听之,再做打算。”
穿葛布衫的汉子这时插言道:“这位兄台,你不过一商旅,从何处打探到这些消息?”
商旅男子看了一眼汉子,道:“大街巷处,酒楼茶坊地,勾栏瓦肆所,何处不听得?难不成我听了几句闲言,在这酒楼里讲一番,触了谁家的王法?”
葛布衫汉子见商旅男子警惕起来,一笑道:“不过顺嘴一问,我是佩服兄长这万事通的领。”
从旁众人不愿听他俩在这儿闲唠别的,纷纷挤兑葛布衫汉子,急着要商旅男子接着讲下去。
“按男欢女爱之事,也算人之常情。可是他二人却是南杞太子的一厢情愿,从砚城一路追至流声刹,又从流声刹追至南杞,为博美人一笑,又追着出燕都,把咱们公主晾在太子宫里。”
顾谙听着商旅男子的话,道:“看来他是想为唐不敏打抱不平啊。”
“一个商旅之人对我的行踪都了如指掌,看来我被掳也不算出人意料。”
“所以与佳人共乘一骑,接触亲密也不算出人意料。”
南宫轶闻言好笑道:“谙谙,你是吃醋了吗?”
顾谙瞪了他一眼:“自作多情了吧?”
“我一直自作多情,就是不知谙谙可不可以对我也多情一些?”
顾谙白了他一眼,又朝临桌看去。
“如今咱们公主救了南杞太子,惹了那位相师堂少主的嫌,才决定把头聘送还回来。”商旅男子道。
南宫轶回头问道:“你将头聘送去砚城了?”
“开心吗?”顾谙道。
“我过那三千石粮食送你了。”
顾谙冷冷道:“我过施舍的西我不要。”
“你明知那不是施舍。”南宫轶力争道。
贺贲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之势起,有心离座不欲掺和进两人的争吵,奈何此时酒楼里已有闲桌,贺贲只得瞧向门前,盼着带陈娘上街的女姁与章儿快些回来。
“那三千石粮食你最初是打算送给谁的?倘没有被我劫来,此时它该安安静静地躺在唐不敏的绣楼上。天下都知道唐不敏跟你南宫轶要的头聘是三千石粮食,保一城百姓温饱。只是被我这个人半路劫了,凭什么她唐不敏担着大义,我顾谙就得承着骂名?”
贺贲有心想“姐,你就不在乎这些个虚名”,可瞧着顾谙铁青的脸,到底没敢出来。他捏碰上酒盅,心地缩着脖子,试图让面前二人忽视自己的存在。
“谙谙,没人拿这个事。”南宫轶见顾谙变了脸,立即心道,“头聘的事我不过问问,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实不想再生事端。”
“你与唐不敏的卿卿我我是我生的事端吗?”
贺贲发肯定自家姐这是吃味了,看着顾谙像头狼,贺贲不无担心地瞧了南宫轶一眼,少女情动而不知的懵懂,对南宫轶而言,既是甜蜜的,也是忧伤的。南宫轶这条情路,到底会走得艰难许多。
南宫轶苦笑道:“谙谙你非得跟我纠结这件事吗?我那时被人迷昏,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不清醒都知道靠在人家怀里,这要清醒了还不更得亲热?”顾谙发胡搅蛮缠起来。
顾谙气焰盛,南宫轶发扮着心,这时竟抓着顾谙的手,道歉道:“谙谙,是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贺贲是想喝口酒压一压自己的不自在,却被南宫轶这一记绵里招呛得从嗓眼直辣到腹,他转眼看向南宫轶,话在口中逛了几个来回,竟没寻着哪个词能形容此时的南宫轶,直道了句“佩服”。
顾谙倒是很受用南宫轶的服软,抽回手欢喜地继续听众人七嘴八舌。
临桌众人此时叫嚷得更欢,商旅男子一只脚踏在木椅上,左手攥着个酒壶,右手不时捶打着酒桌:“你们知道吗?相师堂送还的头聘里掺了什么吗?”
“不是三千石粮食吗?”有人答道。
“就是三千石粮食。”商旅男子又以拳捶了下桌子,“数量没错,是三千石,可是里面掺了砂石。”
“粮食中有砂石不很正常吗?”
“掺了一半的砂石。”商旅男子提高嗓门悲愤道,“细砂石铺在米下面,半石米半石砂石,你一个姑娘家家,心眼怎么那么多,心怎么那么狠?”
南宫轶看向顾谙。
“哟,这么快就发现了?”顾谙笑道。
“谙谙,你掺了细砂,那粮食岂不毁了。”
“所以你生气了?”顾谙问道。
“我------”
“那是你给唐不敏的头聘不假,可是你送给我的呀!既送给我,我就有处置权,漫送回一半来,就是都熬成粥撒在砚城护城河里我也做得出来,你又能奈我何?”
“谙谙,这些粮食,可以养活多少百姓?我是答应送你,可我没让你拿来胡闹。”
“不过一千五百石粮食,你便对我横眉冷对,南宫轶,这就是你对我的情意?”
南宫轶认真道:“谙谙,你这么做就是错了,与情意两回事。”
“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顾谙固执道,“所以你对我的话都是骗我的。”顾谙生气地站起身,怒目而视,忽地转身离去。
南宫轶一脸茫然无措看向贺贲。
贺贲反倒自在了,问:“你追还是我追?”
南宫轶看了临桌这一众唱戏的,道:“你留下来处置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