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是热了起来。
顾谙坐在府内最高的假山凉亭上,垂着两腿,名曰消食。
南宫轶不知从何处得的食盒,撤去夹层,摆在石桌上,道:“看看这几样点心可合你心?”
顾谙瞥了一眼道:“我回府就不吃外面食物的。”
“我看着人单做的。”
顾谙摇头道:“不吃。我这人矫情,你不用在意的。”
南宫轶挨着顾谙坐下,道:“我可以厨艺给谙谙做好吃的。”
顾谙取笑道:“你是储君,虽窝囊点,但终是要继承南杞帝位的,给我做点心?我有时间品食,还怕你没时间去呢!只怕这会儿刚揉了油皮,就有边疆大事要商议,你怎么办?总不能备着面案与大臣议事吧?”
南宫轶没有放弃道:“谙谙最喜欢吃什么点心?”
顾谙随口道:“我喜欢吃薄饼,巴掌大,卷成筒蘸蜜糖吃,最多一次时我吃了十张。”
“是府里厨子还是陈娘做的?”
“他们都不会,是弥故烙的,只有弥故会烙这种饼。”
南宫轶听着,“哦”了声便不再言语。
顾谙依旧晃悠着两腿,侧脸问道:“盛使团入京这事你怎么看?”
“撵着脚步跟来,自是别有企图。”
“随使团一同进京的还有盛三大商铺组成的商团。”
“以此看,这番进京独我南杞消极不作为。”
“我有一计,想邀你共同赏玩。”
“愿洗耳恭听。”
顾谙却卖了关子,道:“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送给唐不敏的二聘是什么?还有大聘是什么?”
南宫轶瞧着顾谙忽地心眼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道:“谙谙,这些时日我大都与你在一处,真心不知这些事情,倘谙谙答应我的求亲,我倒可以送你的聘礼。”
“北芷与砚城不同,咱们没有那么多规矩,结个亲还得送三次聘礼。”
“谙谙的意思,我只需送一次聘礼即可?”
“你想多了吧?”
“是谙谙引导的好。”
顾谙看向南宫轶道:“南杞送给唐不敏的二聘是一匣黑珍珠。”
南宫轶一愣。
顾谙幽然道:“听闻南杞珍珠湖里黑珍珠一年不过十余珠,一匣之量该有七八年产量了吧?若以粮食论,这得多少石?”
南宫轶错了错牙。
“盛使团携商团提出几项合作意向:北粮调、共同开采矿石、丝绸绣品的共享、马匹兵器的最大利益化。”
南宫轶虽有些不适应顾谙跳转话题的思维跳跃,但还是深思起来。
“盛近几年习北芷种植法,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甚是喜人,听闻盛在民间的几大粮仓早已蓄满。北芷矿石的产量就像一块肥肉,一直是各国眼馋的对象。起丝绸绣品天下最有名的当属你们南杞,所谓的共享不过是北芷‘衣锦绣与盛‘锦瑟缘的合作。至于马匹兵器的最大利益化,民间叫法叫走私,且是官授意的走私。”顾谙只是明问题,并不提出解决法与意见。
“北粮调,一来是减少北芷粮食的存贮量,二来是盛为战争储备军粮;北芷最长的那条矿脉正与南杞龙脉相连,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丝绸绣品的共享,盛这是想合两家之力,击垮我们南杞绣业;至于马匹兵器,这是盛欲与北芷联手的诚意,北芷需要盛的冶炼技术,盛这是用走私的式达成两朝的合作。”
顾谙道:“商团背后是各国最高利益的象征,君王所争即天下。南宫轶,盛对唐不愠自立的推波助澜,到如今对北芷经济、军事的参与,其野心的膨胀与暴露的确已至路人皆知了。”
“北芷的态度是什么?”
“皇帝今晨接见的使团,盛官照会很谦卑,希望两国能和睦相处,不起战事,且许了盛国的九公主于我皇,准备择良辰吉日送亲,不过被皇帝以年龄太相拒。”
南宫轶定睛看向顾谙,思考半天到底没有出来。
“你以为盛会向我求亲?”
南宫轶不置可否。
“刖汀与我的仇怨,盛敢下聘书吗?不怕我搅的他们家国不宁?再有,你为什么认为盛会向我求亲?”
南宫轶一笑:“谙谙是宝贝。”
顾谙嗔了他一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来出将,我来土掩,与盛做个游戏可好?”
“什么游戏?”
“盛国这么大阵仗,南杞竟也能沉住气?”
“以母后的性子,她不会束手。”
“虽有你与唐不敏的婚事做盾,南杞与砚城达成某种形式上的共识,可这种共识只基于没有更大利益出现,倘我许以更多利好,你唐不愠会不会抛妹投荣?”
“谙谙想什么?”
“既是玩游戏,人多才热闹,不如带唐不愠玩一玩?”
“所以谙谙的打算也是只带我玩,却不告诉我此计何出?”
顾谙无赖地一笑,道:“邀你赏玩,便不会隐瞒,可是我不开心你送给唐不敏那么多黑珍珠。”
“那不是我送的。”
“是以你的名义送的。”
南宫轶无奈道:“依谙谙之意,想怎么办?”
顾谙狡黠地一笑,道:“你把珍珠湖送与我,可好?”
南宫轶看着顾谙可爱的脸,痴恋道:“谙谙便是要天上星月,我也要誓死为你摘下。”顾谙静静等着下,“可是国土分毫不能赠。”
顾谙突地一笑,收了玩心,道:“南杞这些年是三国中发展最慢的国家,倚仗先祖的荫功维系着大国的根,反观盛,强国之势已成,再加上其地理位置的优势,已将南杞比将下去。”
“朝堂政见的不统一及官员的疏懒所造成的弊端。”
“你不觉得自己在回避责任吗?”
“那依谙谙之见,我该如何应对?”
顾谙看向南宫轶,道:“你确定要听一个北芷人讲时局?”
“我想听。”
“天下三国,如今唐不愠自立,取得南杞与北芷的照会,得到认可,那么循唐不愠者必会叠出,也就是想称王称霸者会层出。不出三年,天下必乱。这是盛这样的强者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北芷如今做不了强者,一直在盛与南杞夹缝中生存,若从、南两国中决出王者,南宫轶,我选择你。”
南宫轶一怔。
“南宫轶,我以相师堂主及北天女峰掌门身份,换你一个保证可好?只要你在帝位,十年内不要对北芷发兵可好?”
南宫轶敛了眼中温润柔和之态,迸出两道光,问道:“谙谙,此话可做真?”
“我以己身搅乱时局,拱你而出,你可愿意?”
“我之平庸------”
顾谙并不点破,道:“便当我是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