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舟当即怔住了,自进宫以来,她从未见陛下有过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
“陛下,我是梦舟——”梦舟柔声唤道。
皇帝的目光在梦舟的面庞上停顿了片刻,眼神由温柔逐渐变回冷漠,他将目光移到别处,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
梦舟赶紧搀住他的胳膊,“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
皇帝起身之后,轻轻甩开梦舟的手,独自往前厅向走去。起初的几步兀自走的有些摇晃,但几步之后,步伐便就稳住了。
梦舟忽然间跪了下去,告罪道:“臣该死,请陛下治罪!”
皇帝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她,“你犯了什么罪?”
“臣不该贸然进入寝殿,打扰了陛下休息。”
“无妨。”皇帝罢,继续去往前厅。
“谢陛下!”梦舟谢了恩,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一到前厅,便见一个顶盔贯甲,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踏入殿内,待来到皇帝身前,俯身拜倒,“臣罗星,参见陛下。”
这青年乃是万录国的护国大将军,名唤罗星,是皇帝最为器重之人。
“起来吧。”
皇帝一边,一边在龙书案旁坐了下去。
“臣见陛下重伤初愈,莫不是又去闯结界了?”他言语中丝毫不见敬畏,反而多了几分朋友间的随意。
皇帝看了一眼门外,目光决绝,“总有一天我会冲破七星法阵,离开这万录国的囚笼!”
“可即便陛下离开了万录国,太上道祖在您体内种下的裂魄针也取不出来啊。”
“只要我获得自由,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取出它!”
罗星没有再做争辩,而是直接转了话题,“北的叛乱已经平定。叛乱的起因也已经查明,是因大国师的弟子对百姓搜刮甚重,导致民不聊生,揭竿而起。”
“这群贪得无厌,千刀万剐的牛鼻子!”皇帝的话语中带着掩不住的憎恶。
“臣还俘虏了众多乱民,不知要如何处置?”
“同往常一样,贼首打四十大板,其余的都放了。”
“遵旨。”将军对这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处置并无丝毫疑问,当即爽快领命。
一旁的梦舟确是面露担忧,“陛下如此处置虽显宽仁,但不免有些纵容了吧?”
皇帝瞥了一眼梦舟,“官逼民反,天经地义,我派兵平定已算对的起那太上老头了。”
梦舟见陛下面露不悦,立刻惶恐赔罪,“是臣多嘴了。”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天下竟然会有一国之君赞成百姓造反的。
“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罗星拱手禀道。
皇帝轻轻摆了摆手。
”请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罗星再拜一礼,转身朝寝殿大门而去。
梦舟也紧随其后告辞退出。
梦舟刚一走出殿门,便朝尚未走远的罗星唤道,“将军请留步。”
罗星转身询问:“梦总管有何赐教。”
”梦舟有一事想要请教将军。“
“请讲。”
“请问将军可听过药儿?”
“药儿?”罗星稍作回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如此,打扰将军了。”梦舟面上带着一丝失望。
“无妨。”将军迈步刚要走,忽又停了下来,转身道,“以后总管还是专心侍奉陛下膳食,国家大事少管为好。”罢,负手快步而去。
梦舟望着罗星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恨;再回头望向寝殿向,怨恨的眼神又立刻转为了沮丧。
※※※
送走了风伯忌,十戒和金宝便重新踏上了行的征途。
半年之后,他们身上的盘缠也耗尽了。
无奈之下,十戒便生出了卖药的主意。
对于这个提议,金宝自是一百个同意,若真能把这些没用的药材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自是再好不过,但是他却并未抱太大希望,在他眼里,这药箱中装着的西根值不了几个钱。
出来这么久,十戒对人间世事也已了解甚多。她知道几乎在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叫做“当铺”的地,若是没钱的时候,便可以拿自己的物品去那里兑换钱财。
十戒在药箱里挑选了许久,最终选出了一个纸包和一个瓷瓶。
纸包里装着的是四粒“芫温丹”,瓷瓶内盛着的是一株“离水草”。
这两样一个是她悉心调制的上等补药,另一个则是稀罕至极的珍奇异草,两样加在一起定能换来不少银钱。
她依旧让金宝在城外等候,自己则带着药孤身进入了喧嚣的城市。
这是一座大城,她在城中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当铺。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铺内,柜台十分高大,身材娇的十戒需要踮着脚才能勉强将药材放到柜台的桌面上。
高高在上的掌柜先拿起那瓶“离水草”,粗略地瞧了瞧,又瞟了一眼下娇的身影,见来者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禁不住发出一阵不屑地哼声;接着又打开纸包,看到里面装着四颗黑乎乎的药丸,脸上露出一副厌弃的表情。
掌柜将纸包往外一推,不冷不热地道:“这四个泥球不收,这个瓶子我们要了。”
“那个不是泥球,是芫温丹,是我用了许多珍惜药材才配制成的,可以扶正补虚,让重病体虚之人快速康复;那个瓷瓶里装的是‘离水草,是难得的灵草,三百年才成熟……”
“老爷我从来没听过什么‘离水草,只知道冬虫夏草。”不等十戒完,掌柜便打断了她的话,“瓶子十钱,爱卖不卖!”
“十太少了!”十戒一脸焦急,“它能延年益寿,比冬虫夏草强上千百倍……”
“休要胡八道,你一个穷叫花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宝贝!”到此处,他面色一沉,“我肯收你这瓶子已是大发善心,你要当就当,不当就走!“
十戒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当。
那掌柜明显有些不耐烦,“要当就当,不当就滚,我这里是做买卖的,你要是嫌钱少,就去别家吧。不过我还事先告诉你,这城里的当铺都是我们家开的,无论你去哪家,都是这个价钱!“
十戒低头沉吟了好一会,终就还是无奈地回了一声:“当——“
那掌柜从柜台下面取出十钱,丢在桌面上,然后将瓷瓶内的离水草倒了出来,随手扔出了柜台,落在离门槛不远的地面上。
十戒见状,虽是委屈,却也无可奈何。
她垫着脚,伸手将桌上的十钱聚拢过来,心地收好。接着便垂头丧气地来到门槛前,正要弯腰捡起地板上的“离水草“,忽然见一只大脚从门外跨了进来,恰好将草踩在脚下。
十戒抬起头,见一个壮硕的男子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柜台。
“你把我的离水草踩烂了。”十戒朝那男子喊道。
那男子头也不回,却见掌柜从柜台内探出头,不耐烦地斥道:“叫花子,快拿着你的破草滚蛋!想讹人,到外面讹去!”
十戒委屈地眼泛泪光,刚转回身,忽见一个老者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中兀自捏着自己的离水草。
老者鹤发银须,衣着讲究。十戒刚想要开口要回自己的药草,忽听得背后响起掌柜激动的声音:“裘老太医您终于来了,我们家已经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