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西扯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是此地无银。左庸闷声不响,拿中号浴巾胡乱地擦着头。忽然,他将浴巾往地上一丢,抬手关掉墙上的灯开关。
室内陷入昏暗。
孙清娜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会不会——”孙清娜还没有完,嘴就被堵住了。用的是另一张嘴。
会不会吵醒欧元?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现一秒钟,很快消失不见。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手的游走中,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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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孙清娜在窗外的鸟婉转啼叫声中醒来。
不过实话,令孙清娜悠悠从酣睡中醒来的,并不是鸟鸣声,而是不容忽视的屎臭味儿。
欧元版屎尿味儿中,孙清娜还没有睁开眼,先听到左庸的声音。
那是欧元的专属声音,音调又轻又甜蜜,年轻的爸爸对儿子话时调了蜜的那种腔调:“欧元pp。”
欧元张着嘴,吹泡泡一样跟着“pp。”
孙清娜睁开眼,措手不及,映入眼帘的是左庸擦欧元屁股的模样。
大包湿巾纸放在床上,左庸以1秒钟一张的速度抽取湿巾纸,每张纸巾纸只擦一下,擦完生怕粘手上一样赶紧甩到地上的垃圾桶里。
孙清娜匪夷所思之际,至少张湿巾纸被这样抽去浪费掉了。
“你这是一次便便一包湿巾纸的节奏啊。”孙清娜盘腿坐了起来,她熟门熟路抓住欧元的两只脚,拎起,抽出一张湿巾纸,来回擦了三次,才丢掉;如是,三张纸就搞定屁屁。
再卷走拉上便便的纸尿裤,包牢,孙清娜起身,吩咐左庸取张新的纸尿裤给欧元穿上,她自己去换衣丢垃圾。
孙清娜才换好衣服,就见左庸慌里慌张跑过来:“糟了,糟了,我给他穿反了!”
“那有什么大惊怪的,再换过来不就行了。”
“可是他已经尿了,而且已经漏了。”
孙清娜望着左庸,不出话来。
垂下眼帘,她对自己,人家没有练过手,原谅他的笨手笨脚吧。再抬眼看左庸,孙清娜眼里便多了点笑意。左庸如释重负。
孙清娜麻利地帮欧元重新绑一个纸尿裤,又指挥左庸更换床单,至于盛了尿味的床垫,只能让它去。
等左庸手忙脚乱铺好床时,上班的时间到。他赶紧出门走。
从可以望见美丽花坛的窗口,望见左庸钻进他的骚红色二手车。等车驱动离开时,孙清娜才想起来,这一大早晨忙乱的,左庸竟然没有时间吃早饭!
这跟她预想的来美生活相差甚远,原想着来了照顾左庸的衣食起居呢。
为了达成来美预想,这一天,孙清娜分外努力。
她归整了衣物,烘洗了脏衣服和脏床单,给地板吸尘……中午只吃了头天晚上打包的赛百味。
等左庸下班回到家,家里已经焕然一新,有模有样。
“哇哦。”左庸才开门,就忍不住赞叹一声。
孙清娜抱着欧元,像大部分外国妈妈一样,让欧元坐在她侧腰的胯骨上:“怎么样?”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看在眼里,舒服在心里。”左庸夸得很认真。
孙清娜听得开心极了。
两人决定去一家超市,采买一些食材,自己做饭做菜。倒不一定比买得更便宜,但绝对更符合俩人的中国胃。
外国的超市令孙清娜侧目。装修、陈列和灯光极具品味,不得不赞叹美国超市之整洁与美,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物品极大丰富,试吃多到不可思议,人烟……稀少得不成比例。
孙清娜挎着左庸,左庸推着超市提供得婴儿车,车上坐着欧元。
孙清娜两眼四处望,番茄也好,青椒也好,大、模样都相似;黄土豆、红土豆、紫土豆,好多好多的土豆。大壶大壶的牛奶,成包成盒的肉,猪肉只见瘦的,不见肥的……叶子菜以生菜为主,左庸寻寻觅觅的青菜(上海青)未能得见。
一圈逛下来,购物车渐满。倒没觉得买多少样食品,实在是,每一样包装的份量都太大。
算是满载而归,俩人结账后返家。孙清娜假装对13美元的账单视而不见。虽然换算成人民币近千块,可那是人一周的食材嘛。
晚上,两人在没人用的厨房里做饭菜。
饭菜成了,端进双人沙发前的茶几上,左庸端着饭碗,扒食着米饭粒儿,夹一筷子热腾腾的洋葱炒牛肉,忽然好生感慨。
“哎呀,我终于也过上了美国人的生活,真是没想到!”
孙清娜含笑望着左庸,她以为是她的到来而使漂泊在美的左庸感受到家的温暖,故而有此感慨。
动情之下,她伸手抚了抚左庸的后背。
岂料,左庸接着道:“吃干花净,月月白领。美国人之所以存不下钱,就是因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处处舍不得委屈自己,样样都要好的。”
孙清娜:我该恼,还是该笑?
恼是因为这话太不中听,而笑是因为毕竟他从了她。
哭笑不得之际,又听左庸道:“其实我们在上海过这样的日子,成更低呢。让我算算……”
“好啦,好啦,算也要饭后再算嘛。饭菜都要冷了。”孙清娜不快道。
左庸倒是从谏如流。
晚饭后,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似乎都觉得该对给欧元洗澡。左庸的迟疑在于他不会,他没有把握,总觉得自己会手滑,将儿子溺在水中。孙清娜的迟疑嘛,不消,今天为了逞强,她已经累到够呛。
欧元等不及,他吃好直接睡了。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一天下来不洗澡。在上海的时候,婆婆每天坚持用温水帮他洗澡、抚触。
真有点怀念有公婆帮忙的日子。
孙清娜在左庸的催促下,勉强冲了个澡。刷完牙后,她躺下来,眼睛瞪着天花板。
等左庸从restr一回来,她就开口道:“左庸,这样花你的钱,你是不是不满意?”
“想什么呢。我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花我自己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嘛。”
孙清娜无意就此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