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眉飞色舞地拍了一下手,了句什么。
孙清娜一时分心,林阿姨的背后,那位壮硕到令她心生畏惧的黑人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走出来。
他似乎看了一眼孙清娜。
孙清娜不由琢磨,那可是嫌弃的一眼?
“林阿姨,您刚才什么?”
“我阿娇打听了好几个人,终于打听到了!”
孙清娜还要追问打听到了什么,忽听身后传来左庸的声音,是那种很惊喜的反问:“真的吗?在哪儿?”
话间,左庸已经穿戴整齐来到门口,将门打开,请林阿姨进去。
“不进去了,我就是过来跟你们一声。是家需要开车才能去的华人超市。阿娇也要去采购,是帮你们带回来,还是你们一起去?”
左庸看一眼孙清娜,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然而,因为分神,她根不知道他们热火朝天聊的是什么。
“那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左庸见孙清娜不反对,如是对林阿姨道。
等林阿姨走出他们家的院子,孙清娜才敢出声询问:“我刚才没听清,林阿姨要去华人超市买什么?”
“买青菜呀。”
孙清娜有些懵。青菜,哪里没有?至于打听好几个人?
左庸爱怜地揉了揉孙清娜的头:“傻了。中国人肉的时候,不言而喻,指的是猪肉;同理,上海人青菜的时候,不是指任何一种叶子蔬菜,而是特指你们称为上海青的那一种蔬菜。”
孙清娜这才想起来,半个月前,他们第一次逛超市,左庸是在寻找这种故乡里最常见的青菜来着。
像郊游一样,两家人,开了两辆车,载上昨日烧烤时的所有人——那条短毛大狗被留在了家里,虽然陈娇和他丈夫都称它为idlnn或prettgirl(我的漂亮女孩)。
这一开,开出了三十多英里。
开到了旧金山市,离九曲花园不是很远的地,有一家华人开的超市。超市并不大,与其叫超市,不如是兼卖水果与时蔬的杂货店。
果然,上海青6棵一盒,工工整整包好,放在冷藏柜里。
左庸就像淘金猎人见到了金币,拿着蔬菜盒子爱不释手。拿完一盒,拿第二盒。
陈娇问开店的华人老板:“老板,青菜多少钱一斤?”
“十块钱三斤,一盒一斤半,5块钱。”听口音,老板是江浙沪一带的人。
左庸要拿第三盒的手尴尬地停住:“人民币还是美元?”
超市老板快笑哭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身在美国我开什么人民币的价格?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津巴布韦元呢?”
孙清娜快速翻算着,十美元三斤,折合人民币二十块出头一斤!
再看抠门抠惯了的左庸,他脸上的表情可真是耐读。
孙清娜看啊看,看不下去了:“喜欢就要吧,多拿盒。”
左庸在冷藏柜前又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大概想到若不买,来回六十多英里路白走了,油钱和汽车的损耗,也是钱呐。
神情扭曲地,左庸拿了1盒。孙清娜为他又添了盒。
他默默看她一眼:“老婆,一盒一斤半,要三十多RB。”
孙清娜道:“又不是吃不起。”
左庸耸耸肩,如孙清娜所劝,拿了三盒青菜。
林阿姨一家采买了一些,大家结账走人。去附近一家餐厅吃了份略有变异的中餐,AA分账,驱车回家。
到家之后,孙清娜做了一份鸡胸肉色拉,炒了一份香菇青菜。左庸吃得很专注。一盘菜吃完,将筷子放下,他露出满足的神情。
“我们上海人,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吃这种青菜。
青菜清洗干净后掰瓣,起锅加油烧热,然后倒入青菜,大火翻炒一会,加入1茶匙食盐,再次翻炒至断生,就可以出锅。清香、鲜嫩、多汁。
像你今晚这样用香菇炒也可以,用油豆腐炒也可以。据还可以用蒜蓉炒。不过,那肯定不是我们是上海人的做法,我们上海人,多是不吃蒜的……”
不知不觉,左庸在孙清娜身旁了很多。
感觉他乡愁发作。
孙清娜不敢轻易接话,怕控制不住话题。
等左庸完,夫妻俩陪着欧元睡了一会儿。
当晚是孙清娜跟家人络视频的日子。
妈妈王云霞有扬眉吐气之感,到处宣扬她的女儿去了美国。不过,真的面对孙清娜的时候,看到孙清娜的家,她又会涌出不适感,暗中没少用言抱怨左庸太抠门。
孙清娜有时解释两句,有时就那么沉默以对。
次数多了,王云霞也懒得了。
家里糖蔗收成很好,蔗糖厂机器出过长达一天半的故障,总工程师搞不定,请了技术外援。这位外援是位知名大的博士生。
见多识广的他,果然一番检修之后就查出了问题所在。他在总工程师的眼皮底下,接了一根断开的线,机器又轰隆转起来。为了这一根弦,他要了一个大价钱。
总工程师不服。
这位见多识广的博士,给总工程师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被那位博士烘托得很到位,简单复述,就是一句话的事:接一根线只需要一块钱,知道在哪里接这根线值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钱。
事实上,那位博士要了他们万块的维修费。
总工程师心疼得差点昏厥,他拿出跟人拼命的架势,追问博士:不是知道在哪里接那根断开的线值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吗?怎么要了我们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
博士悠然一笑:今非昔比,物价上涨。
可怜总工程师心中憋闷的老血没吐出来,把自己气病了一场。
给远在美国的孙清娜讲这段最近发生的事情时,孙爸爸是笑呵呵的。
“您不生气?”孙清娜问。
“不生气。那位博士是总工程师的亲侄儿。”
停了一下,孙爸爸的笑,变成了忧郁:“总工程师到底还有个亲侄儿接班。我是指望不上你弟弟了……嗳,”孙爸爸忽然昂扬起来,“我能指望女婿接班做管理吗?”
孙清娜瞪了一眼脚边蹲地上跟欧元玩的左庸,嫌他竟然没有一点表示,忽然想起来,他们这是在用土话聊天,左庸听不懂。
“我回头问问他。”孙清娜摸不准左庸会蹦出什么话,这样跟爸爸道。
“我可是认真的,你好好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