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火光却从远处渐次的围拢了过来。
伴随着火光的是一匹匹高头大马,步调从整齐划一到凌乱细碎。
但被包围的人马显然还没有做好防备,贴身的侍卫和厮腰间的刀堪堪抽出来,便觉一股邪风在面前一扫。
只听“吁”的数声沉喝,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已经晃悠到了他们面前。
“哈哈哈!兄弟们辛苦了!”
大汉们中间忽然自觉的分开一条道,打马过来一个髧发的汉子,笑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门牙,甚是骇人。
“有夫人和姐?快把她们请出来给我们大家伙瞧瞧吧!爷乐了饶你们命一条,哈哈哈!”
周围的匪徒都跟着他猖狂的调笑起来。
有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气的指着竖眉大喝:“兀那宵贼人!昌侯你们可听过!那可是我们老爷!你们如此明火执仗,就不怕丢了性命吗!”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为首的髧发汉子手猛然一个用力,一枪挑了那出头的管事,将他狠狠的甩在了旁边的山石上。
听得他“哎呦”的痛吟声,面色倏的一冷,狠狠一啐:“管你们娘的昌侯!莫非去盛京城的就都是名门勋贵?看你们穿成这个样子还敢号呼是什么侯的家眷!当爷爷是屁做的啊!”
昌侯?
隔得远模模糊糊只能听到这三个大体上的字,李旭心中却是耸然一惊。
眼前这队人马看起来真不算是一个侯门的样子啊……看这寒酸的衣服和人马……
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斗不过这么多彪悍的土匪,此刻虽心中同情却不好出手。
大名府离着盛京虽不算近,但这一带却是穷山恶水比较多,无外乎会运气这么不凑巧遇到山匪。
可惜了……
而那厢自称“昌侯家眷”的一众厮丫头们简直要气死了,他们可实打实是昌侯的家眷啊!
只是因为自家侯爷素来是个刚正不阿清廉奉己的,他们这次出来又是因为夫人娘家的老夫人忽然逝世,出来的时候还匆匆忙忙,怎么还能打扮的多贵气!
却不曾想竟然让这帮山匪盯上了,而今盛京就近在眼前,难不成他们当真要命断于此?
髧发汉子冷眼瞧着眼前喋喋不休骂着的乌合之众们,懒洋洋的开口:“叫你们夫人下来,的爷开心了不准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哼,休怪老子不手下留情!”
话音一落那提枪就直直的刺向了人马中央的清油车。
有丫头霎时唬的尖叫起来,竟生生的吓死了过去。
车帘被杀气剧烈的抖动着,忽而一静,一双手蓦的扯开了,跳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脸蛋儿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通红通红。
她喘着粗气娇叱:“你这群贼人,敢动我阿娘一根毫毛,我、我定要我爹围剿了你们,碎尸万段去!”
这声音虽带着几分仓皇,却清脆悦耳,山匪汉子哪曾听过这般天籁之音,顿时骨头都酥了大半。
他忙不迭将火把移近,再擦眼一打量,一个个都惊艳的抽起气来。
少女外面披了一件素色弹花藻纹披风,发髻上挽了一朵白色的绒布花,细长的眉眼致的恰到好处,眼圈红红的,似是还哭过,却毫不畏惧甚至是倔强的直视着他们。
髧发汉子顿时乐了,嘿嘿的笑:“娘子可真是国色天香啊……哎哎,莫羞莫恼!哥哥仔细与你听几句……”
“给夫人住口!”
当即又从车上跳下一个妇人来,气急败坏的打断髧发汉子的话,旋即一扯少女,怒声呵斥:“嫣儿!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李旭已经偷偷收拾好了包袱,并走出去不远的一段距离了,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他也很可怜“昌侯家眷”们,但想要凭借一人之力敌众太不现实,关键时候还是得保自己的命……
只是,适才有人在喊什么,言儿?
他脚步蓦地顿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往身后看去。
被叫做嫣儿的少女显然是到了气头上,也不管自己母亲了什么,反而将她使劲往自己的身后扯,“你们看什么看!没、没见过女人啊!”
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颤抖和惊恐。
“你给我住口!”妇人伸手打了女儿一巴掌,沉声怒道:“你给我往后面站过去!”
少女被打的愣了一下,这么个档口妇人就走到前面,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髧发汉子。
“这位好汉想要多少银子,我们带的都够,若是嫌少待我们回京再继续给你们送过来……你们放心,绝对不会找你们麻烦的。”着一指身后的几个木箱子。
这妇人约莫三十几岁,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但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依旧残存着几许年轻时的风韵,竟是比起她豆蔻年纪的女儿还要诱人些。
髧发汉子顿时眼睛都直了,“夫、夫人好样貌!”
“大哥,这女人和她闺女……嘿嘿……不如我们就抢回去嘴个压寨夫人?”有个喽啰出声笑道。
妇人当即面色一白,却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淡淡道:“好汉慎言,昌侯确实是妾身的夫家。”
她话时周身好似有天然的一股贵气,纵然身上穿的衣服不见多华贵鲜妍,言谈举止却令人望而却步,有人已经开始犹豫了:“莫非真是昌侯……”
髧发汉子却是已经起了色心,冷冷一笑:“你们带了多少金银珠宝,统统拿出来先给爷们瞧瞧!”双眼贪婪的盯着妇人的胸口身段。
妇人紧抿着唇护着身后的女儿,吩咐刚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管事:“去,将后面的箱子都卸了……”又低低的嘱咐了一句。
“什么!赶紧的!”立时有喽啰过来赶他,管事迟疑不定的走到车后面去了。
叮叮当当,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只是等了大半箱也不见完事,髧发汉子有些不耐烦,马鞭子一甩就要跳下马来:“磨蹭什么磨蹭,再磨蹭爷……”
他话音戛然而止,随着几不可闻“咻”的一声和轰然的倒地声,竟然直直的从马上栽了下去!
一旁跟他油腔滑调的喽啰还以为他是不心踩空了,忙下去扶他。
“老大,老……啊啊!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