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摆手道:“不必多礼,以后我想喝油茶,有的是机会。”于是又饶有兴致和杨通谈起用兵之道来。
“马军的传统做法是百骑齐发,正面从多个点冲破对步兵战线,直抵阵后,再勒马回身反向冲击。”
“骑兵反复冲击,不在于杀伤,而是随时截断敌任何两个士兵之间的联系,使单个的步卒产生孤立无援之错觉,导致个体失去战意,进而发展为群体的溃败。”
“然。骑兵冲锋时有如镰刀割麦,极高的速度造成巨大的能量,单独的步兵一旦正面被撞,不会有任何格挡或反击的机会。”
“步卒应对马军的手段,在对冲击时,有意识地在战线的某些位置让出真空,引诱骑下意识地集中向这些路线行进。待其杀入阵中之后,我阵虽破却不散,一路上在两边集结固守,让出前空间任由敌人冲刺。”
他们两个着着,就谈到如何组建骑兵上面去了。
“哎,幽云十六州丧失殆尽,大宋无养马之地也。”辛弃疾长叹了一声。
“大人不必如此。”杨通道。
“有何良策?”
“雪峰山脉南段有绵延八十余里的大南山,高路入云端,崎岖险峻,千回百转,左右盘桓。上有四十八坪,四十八溪,坪坪芳草茵茵,溪溪清流涓涓。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既有北国草原之苍茫雄浑,又有江南山水之灵秀神奇。3万亩集中连片的天然草山草坡,实为牧马理想之地。”
“那南山上可有饮马之湖?”
“当然有。山之南端有一湖,名茅坪湖,地势宽广,水面广阔,湖水清澈碧蓝,两岸峡谷奇特幽静,烂漫山花、满坡牛羊倒映水中。水中还有不少鱼类,自由沉浮戏水,悠然自得。”
“可谓是一举两得啊,今日不虚此行也。”辛弃疾激动,有点想去南山勘察的冲动了。
“杨某在南山牧马之夙愿终将实现,徒以有大人也。”杨通感慨万千。
是夜,辛弃疾和杨通同处一室,两人难以入眠,于是步出中庭,星光依稀可见明灭。
夜空中,北玄武七宿格外耀眼,西白虎七宿黯淡失神,南朱雀七宿忽明忽暗。
杨通问辛弃疾道:“大人,此天象如何解?”
“天象,使未做深细研习,愿闻将军详解。”
“仅我个人之见而已。西之星代表西夏、金国,二者原我大宋之疆域,星象显示江河如下也,不足以吃掉我大宋。”
“南星宿作何解?”
“南之星乃大宋也,闪烁不定,实乃战和不定,有一统中原之实力,却无一统中原之决心,君王无雄才大略,成不了气候,未来周边永无宁日。”
“正北无大国,为何如此异常?”
“北之星遥远不可及,新兴之星,二十年之内,漠北蒙古将崛起于草原,黄金家族必吞我大宋矣。”
“可有破解天象之法,挽救我大宋之危难?将军。”
“大人,天意不可违,顺其自然吧。”
于是二人无话,久久仰望星空。
辛弃疾和杨通赤水峒会面之后,在城步寨住了几天,去了南山和多处适合练兵的地实地勘探,认为杨家将集团之所以兴盛三百余年,得益于城步寨独特的地理优势、尚武传统和忠勇爱国的神。
宋代城步寨仍然沿袭飞山公杨再思的军事体制,苗民亦农亦军,以农养军,以军护农,多个乡寨成了乡勇准军事组织,扩建了七个军事训练的练兵场。练兵场分别设在墙背底(大竹坪三组)、石门楼(大竹坪二组)、栗林背(大竹坪一组)、团尾定(大竹坪五组)、三门楼(大竹坪十一组)、营堡场(城步县行政中心旁大广场)、大巷子(大竹坪杨氏官厅),上官村周边存有八个烽火台,即云雾岭、燕子山、马鞍山、雷公尖、马屁股、猪婆界、漏通风、白山等烽火台为寨内哨卡和战情观测点。
为了更好的观察周边省县的情况,杨家将集团在城步寨周边制高点增设了更大的烽火台:三地烽火台(今大古管区铁岩顶),负责掌握新宁、武冈、城步三地的军事动向;高寨烽火台(今梅溪与杉坊交界处),负责瞭望绥宁、武冈、赤水峒的军事动向;虎形背烽火台(今茅坪镇宋溪江),负责观望赤水峒军事动向;两省烽火台(今兰蓉乡二宝顶),负责侦察湘、桂两省区的军事动向。烽火台均以狼烟为号,一处有事,其他各处均发兵前往支援,各处烽火台情报往来都以信鸽联络。
杨通陪同辛弃疾到各处练兵场转了一圈,辛弃疾看到苗兵整容严整,作风良好,一个个生龙活虎、身怀绝技,赞口不绝,对改良的诸葛弩3连发很感兴趣,还亲自试射了一轮。杀伤力远远超过单弩发射,辛弃疾大悦:“有此战器,金兵汗颜也!”
杨通道:“自飞山公以来,城步寨杨家将一心保民护境。怎奈朝廷自保驾都督元帅再兴公殉难之后,不再重用我杨家将,此乃英雄无用武之地也。”
辛弃疾道:“朝廷之上奸臣当道,无可奈何也,杨家将已经尽力了。使欲往二宝顶烽火台,不知可行?”
杨通道:“二宝顶位于武冈军城步寨南部的拦牛峒境内,与新宁县、广西路资源县毗邻,属南岭之一的城岭山脉,为武冈军境内第一高峰。地形地势高亢,群山巍峨,万岭参差,蔚为壮观。”
辛弃疾道:“这么来,那更值得使一去了。”
杨通继续介绍道:“此地设有烽火台,既有茫茫原始次森林,又有广阔高山草甸,更有神秘莫测的云山、云海等自然景观与天象。天气晴朗,视线清晰之日,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四周之景可一览无余。”
辛弃疾道:“真是一览众山啊,冬日可有将士驻守?”
杨通应道:“将士一年轮换一次。冬日之时若天气极寒,在山上可观落差达数百米雾凇之奇观。”
辛弃疾道:“寒冬酷暑,苦了将士们,那使得去二宝顶一趟慰问慰问。”
杨通道:“多谢大人!大人如此体恤将士,乃我大宋之福也。”
翌日,早饭过后,杨通选了一些贴身侍卫,带上干粮和慰问物品,就出发了。他们骑着马去了拦牛峒,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抱木坪寨。一行人沿着河谷的路往山上行走,两岸陡峭的峡谷碧水荡漾,上山野花盛开,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满上遍野,真入眼。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盖若此也,山上的野花不甘寂寞,在微风中摇曳,似乎要和山中的桃花媲美。
泉水叮咚悦耳,水声潺潺。一行人在鸟语花香的山林行走,偶尔看到三三两两的吊脚路矗立山间,苗民们在地里忙碌着,然不理会这些不速之客。不时传来婉转的山歌声,那一定砍柴的少年郎和采药的阿妹在唱情歌。辛弃疾走累了,下马捧了几把泉水洒在脸上,凉飕飕的,又忍不住喝了几口,清凉甘甜,感觉真爽!
上山顶的路来窄,愈来愈难行。背着行李的随从明显体力不支,被他们甩出远远一大截。两人终于到山顶了,群山苍茫,辛弃疾往下俯视,城步、新宁、广西资源三县(寨)及周围百余里的湘桂河山,一切尽收眼底。
他禁不住哀伤低声吟道:“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杨通还是听得很清楚:“好词,好词,可否是大人所做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辛弃疾应道:“将军好记性,此下中国四分五裂,不知何时我大宋才北定中原啊?”
“飞虎军建成之时,就是王师北定中原日。”
“朝廷只准允使招募二千五百步马军,而金国拥兵数十万,区区人马如何抵挡?”
“是呀,那些兵权在握的将领一个个骄横跋扈,可是打起仗来都成了逃跑将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兵不在多,而在于;将不在勇,而在于谋。如一个勇谋兼备的将军带一支纪律严明、骁勇善战的兵队伍,何愁国家不统一也?”……
随从们断断续续地都上来了,一个个气喘吁吁的。看来都累了,于是大伙在一个开阔的地带坐下来,歇息了一会。
山风吹过,带来了不同味儿的花香,沁人心脾。此地离烽火台还有好几里的山路,一个随从提出先去烽火台,传达安抚使前来慰问的讯息,立即被杨通阻止了。他要来个突袭巡察,检验一下烽火台的将士是不是守备松懈。
为了不让守备的军士发现自己,离烽火台还有二三里地的时候,杨通下令随从都下了马,牵着马缓慢朝烽火台向行进。随从在前面走,杨通和辛弃疾则故意在后头走着,与他们逐渐拉开了五十米的距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巍峨的烽火台就出现在辛弃疾的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