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三揣着袖子走在朱雀大道上,怀里揣着五个还是六个钱袋子?他倒是记不得了,天亮的时候他进的这朝歌城,此时不过一个时辰前后便有这般收成,一会儿可得吃点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嗯。。。也得换身好衣裳,不知这京城里哪家裁缝铺子的衣服做的最好。”
作为一个偷儿,他吃饭的手艺,姑且称之为手艺吧,自然还是的过去的,可惜不懂得行有行规的道理。
转过街角,与一个中年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又一个钱袋子轻松的顺在手中,谢老三继续悠闲地漫步,没看到身后那中年人停下的脚步和转头望向他时疑惑的目光。
“二爷。”两个粗壮的汉子凑了过来,一个昂扬魁梧,另一个稍瘦些一脸的麻子。
“有意思,偷钱偷到贼祖宗身上来了。”中年人玩味的笑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去,查查跟脚。”
“明白。”二人应诺而去。
被称作“二爷”的中年人左右看看,随便进了一家茶楼准备把早饭用了。他身上是没了钱,但在京城里,他其实也用不到这种西。
“二爷您来了,里边儿请,今儿想吃点儿什么?”二殷勤的迎了上来。
“随便吧,清淡些的好。”二爷一边着一边向楼上走。
“辽进了一支老参,掌柜的昨儿还念叨着您什么时候来好孝敬您,可巧,一会儿给您尝尝。”
“有劳。”
另一头,谢老三在街边一个包子摊上落座,还没等开口,两个壮汉便跟了过来一左一右坐下。
谢老三左右看看,空桌子多得是,这两位偏偏坐在自己身边,不用,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位。。。”谢老三刚开腔,粗壮汉便开口打断了他:“朋友,来京城混饭吃,不拜码头就下手,你可有点儿不懂事儿了。”
“额。。。您的什么我可有点儿听不懂。”谢老三勉强笑道,抬屁股就想走,右边儿的麻子脸儿伸手按在他的肩头把他按住:“把话听完,不然。。。”
谢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对面三个巡街捕快正抱着膀子看向自己,眼神似笑非笑。
“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老多担待则个。”谢老三把怀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认了怂。
粗壮汉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西直门外无救斋,你去随便偷点儿什么回来,我兄弟二人便领你去见二爷如何?”
“不知二爷是?”谢老三疑惑道。
漕帮总瓢把子都不认识就赶来京城混,真他妈行。麻脸儿心里暗骂却没有出口,只松开手站起身:“子,无救斋这一趟你要是去了就罢,你要是不去,明天自己去化人场点卯便是,也省的我们兄弟动手了。当然了,你要是有什么通天的牌面那就当我俩放屁。”抬手在谢老三的脸上拍了两下,两人便出了包子铺。
不久后,谢老三揣着两个包子往边儿去了,背后是五双眼睛冷漠的注视,他们的眼神大概和看死人差不了多少。
“劳烦您三位给撑个场面。”话间,二两银子不动声色的送进了对的手里。
“哪里哪里,能给二爷效力是我们的福气。”丁捕头哈哈一笑:“这帮外来的耗子还得靠你们料理,不然回头闹出了事儿还得是我们这帮苦力担待。”顿了顿,丁捕头又道:“还是无救斋?”
“嘿嘿。”麻脸儿点点头:“杀人简单,埋人费力。毒公子不在家,还是往毒公子府上送省功夫不是?”
“心毒公子回来找你们算账。”
“不能,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定这子刚进门就化成水儿了,毒公子可能都不带知道的。”麻脸儿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来由打了一个冷战:“要是毒公子真找来,也不用二爷话,我当场抹了脖子就是,也省的遭罪。”
“能抹脖子那就是你手快。”丁捕头嗤笑一声,摇摇头:“行了行了,这些不吉利的劳什子,我弟兄还要巡街,回聊。”
京中人所共知:犯了王法自有官府追究,运气好了天大地大的走一遭,不得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可若是惹了毒公子,那也别跑了,想办法立地投胎还能干脆些。
待丁捕头领着手下走了,两个汉子也拍拍手准备去向二爷复命。几步路转过街角,其中一人忽然愣住了。
“怎么?”
“好。。。好像是毒公子?”
“你看仔细了?”麻脸儿后槽牙“咔咔”的碰,头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狗儿昨儿不是他去京西妙峰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壮汉又有些犹豫起来。
麻脸儿一跺脚,急急的追出胡同口左右张望,人群里并没有那位毒公子的身影,但愿是看错了吧。
“刚才那娘子可真俊,要是能娶回家,老子少活十年都乐意。”
“嘿嘿,嘿嘿,那屁股翘的,嘿嘿。”猥琐的痞子将右手放在鼻子前问了一下,一脸的陶醉。
“完了。”麻脸儿心中惊恐,急忙退开几步,再看那两个路人,头上袅袅的冒气了白烟,随后便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呼”的一声燃成了一个火人。
“救命啊!”
“救命!!!快来人啊!”
周围的行人慌乱呼喊着做鸟兽散,眨眼的功夫,地上只余下两团灰白色的灰烬,被风一吹,没留下什么痕迹。
那壮汉自然是没有看错,刚才一闪而逝的身影却是正是那位毒公子,他昨日也确实去了妙峰山采药,只不过晚些时候得了好友的招呼今天提前回来了而已。
杏眼横波剪秋水,鼻如悬胆色若琼瑶。不是脂粉如朝霞映雪,形如满月有梨窝两点。
这一副绝色的容颜世间女子梦寐以求,可老天爷偏偏把它给了一个男子。
“鸟儿鸟儿你听我,这是个男的!”铁飞鹰把这句话在心里狠狠的念了三遍才推开门,一脸的灿烂:“娘子你来啦”
“我呸!”毒公子一个早有准备的大飞踹直接将铁大少爷蹬回了屋里。领路的丫鬟鼓着腮帮子憋着笑告退。
京中四公子中公子刘闲工于心计,武公子铁飞鹰长于武,而毒公子公孙无救,也就是眼前将铁飞鹰按在地上一顿爆锤的这位“美人”则是专擅医药,至于最后的一位巧公子鲁妙君咱们以后再。
毒公子长于医药只是一个对外的法,实际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的是用毒。
毒能杀人,也能救人,只看怎么用而已。
一番笑闹,又或者是单面的殴打过后,铁飞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眼角带着淤青,可还是一脸的笑。
“吧,什么事儿。”公孙无救给自己倒了杯茶,没给好脸色。
“那个什么。”铁飞鹰笑嘻嘻的坐到公孙无救的对面:“我头一阵子让人给揍了一拳,留了点儿暗伤。我爹给我找太医看了,但你也知道那帮太医的德行,开了一堆汤药让我好生将养。养个屁!”铁飞鹰啐了一口:“京城多少姑娘还等着爷光顾,哪有功夫养,就寻思着找你开点儿药。”
“就这事儿?”公孙无救狐疑的看着他。
“就这事儿。”铁飞鹰诚恳的点头,轻车熟路的把左手搁在桌上。
公孙无救虚着眼睛瞥了铁飞鹰一眼,皱了眉头,又伸手在自己鼻子前呼扇两下,闭目片刻,随后睁开眼:“治不了。”
“别啊!”铁飞鹰赖道:“兄弟一场,你忍心见死不救啊?”
“连句实话都没有,谁跟你兄弟。”公孙无救撇嘴,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这么狠的一拳要不是你心脏长在右边儿当场就得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即便如此,你的肺腑也是重创,那帮太医让你将养虽然费些时候,但却是治的法子。你这么急着叫我来给你下猛药。。。到底是什么事儿?你爹知道?”
“没敢。。。”铁飞鹰讷讷道,他出去“抓”人结果半道把人给丢了。他在铁布衣的面前是如实的,铁布衣也没有过多责怪于他。不过铁飞鹰的性子,若是铁布衣真打骂他一顿他反而能宽心,就是这种“不怪”才让他难受,便想着自己再把人找回来。
看着公孙无救一脸“你不明白就别想让我出手,反正是你求我”的老神在在的表情,铁飞鹰无奈道:“我要找一个人,挺急的,我爹先前派下来的差事,让我给办砸了。现在为了这个人,我四个师兄师姐都撂下了手上的差事往京里奔。这个人。。。”
铁飞鹰把自己知道的,能的,对着公孙无救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前因后果也不复杂,公孙无救把茶碗中的热茶喝成了凉茶,事情也就完了。
“你是这个人是。。。”
“我可没啊,你少来这套。”铁飞鹰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这都是你猜的,你别往我身上赖,你就直吧,有没有办法。”
“找人?”
“是治我!然后找人。”
“办法是有。”铁飞鹰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阎王让你三更死,此药留人到五更。这一瓶五更天能把你体内那股霸道的拳劲暂且压住。”
“你就直接但是吧,不会又是拉稀吧?”
毒公子的药能治病不假,但从来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后遗症。记得有一回京中四公子一起出外踏青,结果刘闲染了风寒便吃了这位毒公子一剂药。风寒倒是药到病除,结果窜了三天的稀。
“不会不会。”公孙无救“婉尔”一笑,真如桃李盛开:“如果硬要的话,那就是一个月内我得每天跟在你身边给你用针,不然。。。”
“如何?”
“不举。”
“不举?”
“一辈子。”公孙无救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的补充了一个期限。
“算你狠。”
。。。。。。
“还吃这个?”刘芝麻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嫌恶:“都了这西没用。”
曹吉祥坐在厚厚的绒垫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盘子,里边血淋淋的摆着些生肉,不多,四五片的样子,薄如蝉翼。盘子很大,看来原来摆的更多,应该是吃了一阵子了。
茹毛饮血就是蛮夷之行,为世俗所弃。而生肉的味道来就腥气极重,难以下咽。
曹吉祥食不厌脍不厌细,自然也是厌恶的,但没办法,为了阳根再生,他忍了,生肉他可以忍,生人肉他可以忍,生的死刑犯的心头肉就是他此时盘中之物。
“只是可能没用,总也没有别的办法,死马也做活马医了吧,化人场每日里那么多无名鬼,死了也是白死。”索性剩的也不多,曹吉祥一起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吞下,又用一丝巾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刘公,事儿你肯定都知道,就不废话了。”曹吉祥的自然是他被隆武帝打了板子的事儿:“咱家问你一句,厂,锦衣卫。除了这两处,陛下还有第三处耳目所在吗?”
“咱家不知道。”刘芝麻沉重的摇了摇头。
若有,他确实是不知道,若没有,他又无法解释为何隆武帝会知道曹吉祥私会卢世荣的事儿,前后连半天都不到,情报传递之快,还能瞒过厂在宫中的耳目,这实在令人费解。
“咱家也觉得没有。”曹吉祥应道:“陛下没有明,咱家之前挨打的时候,趴在地上就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想多了,可能是因着别的事儿,结果板子还没打完,那边儿旨意就出了宫,阁老这回好不容易把姓李的斗掉了,板上钉钉的工部尚书就飞了。看来陛下对的就是这个事儿。”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刘芝麻幽幽道:“不管传什么消息,最少得有一张嘴去,或者有一张纸条去写。当时陛下人在殇雪宫就没动地,进出的一二人也躲不开咱们的耳目,这事儿当真邪门的紧。”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武功或者道术?”
“不可能。”刘芝麻摇头:“曹公你也是练武的,虽然没入先天,不过也就差了临门一脚,眼界总还是有的。所谓千里传音不过是民臆想,便是咱家力施为,隔上十几丈也就是极限了,若是隔着面墙最多也就两丈远近,殇雪宫多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这可就邪了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