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玉跪在地上,眼看就要被逐出师门,红叶,李毓等人眼泪汪汪,却被风晴雪身边的弟子一个个瞪的不敢,不敢动。
因为在其他弟子眼里,她们也是那些想要跟随她离开的人,也是随时可以背叛太上仙宗,背叛楚国的人。
他们太上仙宗岂能容得下叛徒?
“师父错了,玉笙不会要我忠诚与她,玉笙要我,要我们忠诚的是这个天下。”
“一直以来师父都在我们要忠诚与楚国,忠诚于陛下,忠诚于慕氏,我们要为慕氏守住这一片江山,可是如果慕氏错了呢?”
“如果因为慕氏整个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们也要不辨忠奸的为他守护这个天下吗?”封玉重重叩首,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们守护慕氏,谁来守护天下?”
天域山,贺兰城中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天下。
慕家七想要杀了一城百姓祭献鬼王,是她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慕云澈,是她以一己之力闯过鬼门关,是她闯进了幽都,灭了上古妖魔肥遗,是她推倒了背阴山,让一切阴暗重见天日。
她守护了水妩,守护一城的百姓,守护了天下。
她与慕家谁对谁错,谁心里都明白。
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个忠诚于天下,守护天下,的我都受不起你一跪……”
别惊雨嗤笑,一剑挥出,剑气震荡,无瑕剑再一次回到剑鞘中去。
“可是你也错了,你只是一把剑,你和我,我们整个太上仙宗都只是一把剑,只能是一把剑,你明白吗?”
“师父,我不明白。”
“你想明白了再起来吧。”
别惊雨闭眸而笑,然后转身看向玉笙。
万道流火便是万道剑光,那是一万把绝世名剑组成的剑阵。
那一袭红衣在独闯剑阵。
她骄傲,她冷漠,她敏感,她多疑,她无情无义,她割袍断义就割袍断义,哪怕独闯剑阵。
既然是离别时刻,那就彻底一点吧。
“沉衡,我之前你骨子里透着一股冷漠,现在想想其实是我骨子里透着冷漠。”
“家国天下,你得对,你和慕五之间,如果要我选择,我会选择慕五,所以我才会一直要你委屈,要你求,要你放弃你拥有的所有,要你选择我喜欢的选择,现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要脸的很。”
“沉衡你虽然是云湛的妹妹,可是在这里依旧像一个外人一样,融不进我们,没错,你就是一个外人,你与我们不同,是我们想让你变得和我们相同,可是不同的人终归不同,这一点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清醒,是我们糊涂了。”
“沉衡,以前你总爱绝交散伙的事,着实讨厌的很,今天也换我来一吧,沉衡,你失忆那几年来,你给我磕过十八个响头,今天我一并还回去。”
“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就算今天这件事传出去,我别惊雨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也不要欠你分毫。”
别惊雨当着太上仙宗上下所有人的面跪下了,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给她磕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一声声叩在地上,头破血流。
这场面太惊悚了。
一向跪天跪地,跪师长,甚至连当今圣上都不跪一跪的别惊雨竟然跪下来,还那个燕国公主的响头?
听过还钱的,听过还人情的,甚至听过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就是没听过还响头的。
“沉衡,一直以来是我太上仙宗欠你们的,不是你欠我们,所以收手吧。”
万道剑阵中,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一道被凌厉剑气划伤的血痕。
别惊雨垂首看了一眼地面,果不其然,地上是淋淋血迹。
她以为她穿了红衣,就没人看到她流血了吗?
可笑,不知道跟谁了这么一个欲盖弥彰的可笑手段。
她现在确实炼神返虚的最高境界,只要她拔出揽心剑,她便是渡劫期修士,是天地间唯一一个渡劫期修士。
也就是她三魂五魄便能到达人世间的顶峰,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从万道流火中走出来。
因为这万道流火是同为渡劫期青月祖师,用尽毕生修为留下来的剑阵。
据传青月祖师仙逝之前,曾经过他们太上仙宗很久很久以后会有一场劫难,希望这万道流火可以帮他们太上仙宗渡过这一场劫难。
想来这一场劫难就应验在了今天吧。
他们太上仙宗最大的劫难,就是收了这么一个喜欢翻天覆地的徒弟。
难道天生仙骨就真当自己是天神转世?难道她真的以为她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万道剑气?
万道剑气纵横在天地间,就连他们身处剑阵之外的人也能感觉到无边的杀气。
剑光如流火,一闪而逝,杀气腾腾。
那一袭红衣飞舞在万道剑光之间,一滴滴鲜血淋漓洒落下来,别惊雨颓败而悲伤的伸出了手,一滴鲜血落在她的掌心,隐隐发烫。
不对,她的鲜血不是发烫,是在燃烧。
她的鲜血如火一般在熊熊燃烧,别惊雨忽然心思通明。
她是在用这万道流火之中无上的杀气,来激发她血脉之中的勇往直前的锐气,生杀予夺的霸气,振奋蓬勃的朝气,绵延不绝的生气,就好像凤凰浴火而生一般,她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以血偿还,偿还个屁,分明是个骗子,无赖……”
别惊雨气,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然后沉沉闭上了眼睛。
“既然今日我们恩断义绝,那么此刻就算是战场吧,别老六对不起了,我要你们太上仙宗一样西。”
揽心剑终于出鞘了。
无垢无尘的揽心剑光芒万丈刺进万道流火。
与此同时,玉笙体内强大能量暴涨,太上仙宗上下所有的人部感觉到了一股威压,一股仿佛将他们所有的人部碾压成齑粉的威压。
她终于成了站在人世间顶峰的那个人,她终于名副其实的无敌于天下。
在她的面前,慕五算什么?慕七算什么?
她至高无上的天下共主,别的所有人不过算是蝼蚁而已。
这就是所有的人都欺她辱她,坏她修行的原因,谁愿意看着一个人比自己强大,尤其是一个女人?
她的剑在万道流火之间长驱直入,用她至高无上的威压,压住了那一万道霸道的剑气。
她的那一条捆龙索无限延长,如一条气势雄浑的龙一般,团团包围住凶悍凌厉,密不透风万道剑雨。
是的,那一条捆龙索将万道流火包围了起来。
然后开始收缩。
一万把名剑开始发出或清明,或低沉的怒吼声,挣扎声。
不服吗?不服就断了吧。
一把断剑从天而降,又一把断剑从天而降,就那么不值一的落在地上,成了一把永远不可能再恢复灵气的死剑。
看到这里傻子也明白了,
那捆龙索是想将一万把名剑用困住,带走。
别惊雨怒,她要的西竟然是他们太上仙宗的万道流火,她要把万道流火降伏,据为己有?
果然是太上仙宗大劫难,这传出去,他们太上仙宗如何做人?
“沉衡,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别惊雨的开山刀出手了,她原以为刚刚与肥遗拼死一战的她,过不了万道流火这一关,可没想到她对所有的事情早已胸有成竹,可见这件事她已经计划了很久。
不定从她踏上太上仙宗那一刻,她就可是计划着如何拆了他们太上仙宗的祖坟。
她取走万道流火与拆人祖坟有什么区别?
如她所现在就是战场,那么刀兵相向吧。
“别老六,你又忘了,我们日后相见也是你死我活。”
有罡烈的风,与如漩涡一般的气流,在捆龙索与一万把剑气之间穿梭不息,焕发着瑰丽与森然的气息。
玉笙红衣被纵横的剑气划得七零八落,她俯视着那些拔出剑蠢蠢欲动的太上仙宗门徒,如仙如魔的操控着捆仙锁,紧紧的困着那一万道名剑。
她确实在踏上太上仙宗的那一刻,就琢磨着如何破了这万道流火,可是现在她忽然改主意了,她要带着这一万把名剑,让它们物其所用,重新恢复往日的光。
三位师尊早已经离开了,别惊风和梨暖根没有出现,哪怕他们明知道是她来了,也压根儿没出现,别惊雨心情来不好,为什么要她面对这样的疯子一般的沉衡。
他们原着多么煽情的话,结果话头一转,就是敌人了?
“沉衡,你知不知道,你在拼命?”
那一万把名剑,骄傲如斯,岂是那么容易被降伏的?
捆龙索有多大的威压,那万道流火就有多少反抗之力。
她以为她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巅峰,就能轻易的镇压太上仙宗所有弟子?
她这是拿自己命在拼,她拔出揽心剑的同时,也站在了生死那道门槛之上。
别惊雨眼中怒火来森然,来敬佩,换作是她,她才不会做这么愚笨的事情。
将自己置身如此险境,也要降伏那一万把名剑做什么?就为了壮自己得声威?
“别惊雨,在我知道自己是谁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在问我自己,面对这个世界,面对我们这些人,我该怎么做,我该如何做,每一次我都想不出结局,所以我畏缩,我退却,我恐惧,我害怕,我只能愤死一拼,这一万把名剑,我势在必得,就算我再对不起太上仙宗一次吧。”
玉笙体内能量再一次疯狂暴涨,她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开始崩裂。
最先崩裂的是眼睛,她眼睛里面流出了两道鲜血,触目惊心。
然后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嘴角,也慢慢流出了殷红的血痕。
到最后她脸上的皮肤,她的脖颈,她持剑的手,她控制捆龙索的手都裂开了一道道血痕,亦或者是一道道沟壑,那沟壑之间隐约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鲜血在她脸上流淌,在她手上流淌,在她身上流淌,她身如同血人一般,亦或者更像那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女鬼。
就算穿了红衣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变成这般狼狈的模样?
鲜血如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可是她不能回头,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踏着血与泪,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找到一条出路。
也许只有她这样不惧流血流泪的人,才能找到出路吧?
她是天选之人,何必与天作对?
别惊雨的开山刀收了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转身离开。
别惊雨离开,风晴雪的剑也缓缓收了起来,带着她们暖烟阁的人离开,红叶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又提心吊胆不愿意离开。
她在生死一线之间,她们如何离开?
太上仙宗所有的弟子都离开了,清风殿前只剩下她一个人降伏万道流火。
她身上的鲜血凝住了,她手中的揽心剑在阳光下华纷呈,剑光闪烁间,是来自于天地的威压,震慑着那一万把狂暴,轻蔑,愤怒的剑气。
面对不断嗡鸣震动的万把名剑,玉笙来平静,来镇静。
她的真元如清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流淌,流淌过干涸的河床,有草发芽了,流淌过无尽的原野,有野花迎风绽放,流淌过漫漫黄沙,黄沙之间也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绿意。
那抹绿意随着清水的蔓延,来多,来明亮。
然后那一湾清水终于流淌过了荒无人烟的沙漠,来到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之中。
江河奔腾如海,闪着粼粼波光。
那波光之中有一尾金色鲤鱼跳了起来,跳高,然后以一种优雅从容的弧度跳进了大海之中,变成了一条龙,一条金色的黄金巨龙。
一声清亮欢快的龙啸响彻天地,黄金巨龙畅游在无边无尽的大海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捆龙索亦是发出清远低沉的龙啸,压得那一万把名剑不得不低下了高傲自大的头颅。
她成功了,她成功降伏了那一万把名剑。
那一万把名剑落入她的那个世界,如同万道流火一般从天而降,就将在奄奄一息的慕云澈面前。
“阿衡,你又一战成名了。”慕云澈笑,慕云澈惨笑。
“是,你们一败涂地。”
玉笙一步一步走进溪水之中,漫不经心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上的血污。
她的长发在水中飘摇,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清水,她缓缓的脱掉血衣,她身上遍布伤痕。
那是一万把名剑留下来的伤痕。
“阿衡,你能告诉我你要这一万把名剑做什么?它们对你有什么意义?值得你拼死夺下?”
慕云澈闭眸,他就算没有看到那惨烈的场面,也可以想象的到。
这世间谁能降伏一万把名剑?
当年渡劫期修士青月祖师倾尽修为,将这一万把蠢蠢欲动的名剑组成剑阵之后,不多久也便仙逝了。
故事太久远了,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是他们太上仙宗自己知道,青月祖师来是想九道雷劫之前,为太上仙宗留下一道自保屏障,可没想到她耗尽身修为,才勉强压住了那一万把名剑。
其实最后,青月祖师是灵力枯竭才会仙逝的。
“遮天,你们巫族倾尽族力量不过做了一把遮天而已,遮天术骗得只是自己而已,而我要的是一把能够斩开天地的剑。”
清水慢慢冲淡她身上的血污,她如同水里那惑人的女妖一般,笑得明媚而妖冶。
“阿衡,看来谁都劝不了你了?”
慕云澈静静的望着水中的那个女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着实人,很人。
“你该闭上眼睛的。”玉笙面无表情的道。
“你该穿上衣服的。”慕云澈依旧目不转睛。
“这是我的地。”玉笙冷眼看着他。
“是你请我来的。”慕云澈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七,你现在的样子像个老无赖。”玉笙无奈从水里披上了衣裳,一步一步走上岸。
“阿衡,你请我见识了你最大的秘密,我觉得你是想嫁给我。”慕云澈来无赖。
“七,你不照镜子吗?你该照照镜子了。”
玉笙随手都给他一把镜子,那明亮的镜子中是某个人苍老的容貌。
“我可以恢复过来的,你信不信?”慕云澈拿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波澜不惊的笑。
“我们巫族秘术虽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可是返老还童也还是能做得到的,你不就是我逆天而为救回来的?”慕云澈道。
“所以呢,我为什么要帮你?”玉笙看着慕云澈,笑得明媚灿烂。
“你想要斩天剑,我也能帮你,因为只有我了解遮天。”慕云澈淡淡的声音。
她之所以不顾性命的降伏一万把名剑,不就是想要把遮天剑变成斩天剑?
可是炼就一把绝世利剑,尤其是逆天的绝世利剑谈何容易?
这大概就是她留他在这一片天地的原因吧?
因为只有他了解他们巫族的遮天剑,只有他了解巫族秘术。
其实她从碧落宫回来,就已经在布局了,他就在她的局中,所以怎么逃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