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狸的话让玉笙的脑子乱了,彻底乱了。
妖兽是真正的妖族,人界那些修炼几百年化而为妖的妖怪,根不能和拥有妖神血脉的妖族相提并论。
若非妖兽被剥夺了灵魂与智慧,不定整个人族早就被妖兽压迫,奴役的毫无还手的余地。
妖狐狸和她盘托出的这些事,自然是要救妖族出水深火热,不定还要上仙界大闹一场,而她要做的自然也要避免人族免遭妖族屠戮。
接下来又传来一个噩耗,凤太后殡天了。
别惊风传来消息,凤太后临终前慕倾城时候受了很多苦,自己再也无法弥补她,于是让慕五发下毒誓,坚决不让他们手足相残,兄弟反目。
这就意味着慕五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她一起对付慕倾城了。
果然谁家孩子谁心疼。
就算慕倾城做了那么多错事,凤太后依旧为她留了一条路。
那么她呢,她时候就没受过苦吗?
她从一出生就被慕倾城联合一众歪门邪道害得父母双亡,孤苦伶仃。
她从一出生就失去了仙骨,以至于两年之内心头血部枯竭,差点没机会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
就算在碧落宫无忧无虑的长大,就算她不在乎后来在楚国所受的种种劫难,就算她不在乎慕倾城一次又一次所下的黑手,那么楚国百姓受到劫难呢?
逍遥窟中逍遥散控制人心,敛天下之财,翟战采阴补阳,虐杀鲛人,岭南王世子的利滚利,高利贷钱庄,淳安王世子的采生折割,北敬候遍布天下的勾栏瓦舍,哪一桩,哪一件事情后面没有她?
难道凤太后真的可以眼瞎心也瞎当做看不见吗?
玉笙苦笑,也许哪怕慕倾城真的抽出她的魂魄,真的让她天打雷劈,灰飞烟灭,再也不可能重生,也依旧有人护着她吧?
那个慕五一定会谨遵凤太后懿旨,与慕倾城手足情深,永不相残。
他们一南一北,把她夹在中间,任意欺凌,任意拿捏。
从来没有人给她留一条路,从来没有。
那么她就自己踏出一条路吧。
“玉笙,你要心一些啊,你的那个五啊,可是拿你的性命发的毒誓,他他们兄弟姐妹若是手足相残,便让你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别惊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挑眉看向玉笙。
“要不要脸?我与他们慕家有什么关系,扯上我做什么?”玉笙冷笑。
“因为天下所有的人都觉得,五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你。”别惊风理所当然的道。
“你们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不是慕倾城吗?你们为了她杀我,害我多少次还不够?如今为了她更是拿我发了毒誓,我真看不出我哪里重要了?”
玉笙静冷的眼眸之中有种瘆人的感觉,别惊风立刻拍大腿道:“玉笙,你师兄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你咋不拿自己发毒誓?你咋不拿自己的一家子发毒誓?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我告诉你玉笙,师兄我当场就看不下去,然后我就着急忙慌的来提醒你,以后走路一定要心一点,下雨天千万别出门,尤其是打雷的时候……”
“那多谢师兄你的关心了。”玉笙面无表情的道。
“玉笙啊,要怪也怪你真没眼光,你看看你看人的眼光,还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多大仇多大怨?”别惊风继续添油加醋,挑拨是非。
“看来我们之间的仇怨是不死不休了。”玉笙一声叹息。
“那你要不要画个圈圈诅咒他?”别惊风声问。
“我觉得我亲手了解了他比较解气。”
“玉笙错了,你又错了,师父过有些话出来,你就输了,你杀人的时候就下不了手了,你要离开的时候也离不开了,你不该心慈手软的时候其实早已经心慈手软了,玉笙这一次你可千万别再泥足深陷,千万别被慕五的姿色迷了眼。”
“那就不了,让我盘算盘算。”
“这就对了,玉笙,你记住了,会咬人的……我呸,错了,师兄错了……”
“滚……”玉笙一脚踹过去,别惊风麻溜利索的离开了。
悲凉城的号角吹响,玉笙踏风而行,走到军营,却见一头巨大狰狞的妖兽在军营之中横冲直撞。
妖兽身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白白净净,邪魅狷狂的公子。
那个公子气定神闲的指挥着座下妖兽,将整个军营搅的天翻地覆。
这个公子姓薛,算起亲戚来,是北落的表弟,是薛子律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薛子律死了,薛子律亲爹日以继夜的又造了一个薛子翰出来,继承他们家一脉相传的嚣张跋扈。
现如今薛子翰混在军营之中,掌管一个州,二十个作战营的三军,刚刚好是悲凉城舒老将军顶头上司。
这顶头上司过来视察军营,谁敢武逆?
那可是掌控数万人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军侯。
可是这薛子翰招呼都不打,直接从自己的军营坐着像一头极其愚蠢的蠢牛妖兽,横冲直撞的闯开他们军营的大门,摆明就是来找茬的。
没想到她回燕国第一个来找茬的竟然还是薛家。
北落死了,因她而死,薛家自然要把仗算在她的头上,可是她能下狠手断了薛家最后的血脉吗?
如果她做了,北落在黄泉之后,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伤心,一样失望?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事,竟敢连一只妖兽也不豢养?原来不过是群酒囊饭袋,像你们这样的酒囊饭袋,如果楚国真的发兵,城早就破了,这整座城的百姓早就被屠杀干净了……”
“舒老头,你镇守悲凉城那么久了,居然还没死,是不是楚国派来的奸细?”
薛子翰指挥着妖兽随意踩踏着军营里面的躲闪不急的兵将,那嚣张的气焰简直恨的人牙根痒痒。
“子,你嚣张什么嚣张?爷爷嚣张的时候,你还尿裤子呢,看我不打你……”
横星幽在强悍无比妖兽面前,身姿轻灵如同一只飞燕,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打得那头蠢牛有些晕头转向。
可是妖兽身上都流淌的妖神血脉,筋骨横练,皮糙肉厚的很,横星幽就算再怎么打,也不过像是在给身形巨大的妖兽挠痒痒,根不能对那个皮囊坚韧如铁的妖兽造成任何伤害。
“子,你别吹牛了,就凭你这三两骨头也敢跟我较量?看我的妖兽不把你给撕碎了……”
薛子翰驱使坐下妖兽进行更猛烈了狂追乱打,军营里面形势更加不好了,除了横星幽可以及时躲过妖兽攻击,其余的人简直是一败涂地,死伤无数。
“想不想几招保命的功法?”
玉笙拍了拍那个和横星幽较量过的大汉,被妖兽撞的踉踉跄跄的大汉立马站稳了脚跟。
“兀那子,欺负弱算什么?有种你冲爷爷来,爷爷跟你单打独斗,爷爷就算被你的妖兽踏成肉酱,爷爷若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好汉。”
那个大汉感觉浑身充满力量,爷爷长爷爷短的,把个薛子翰给骂得脸色青黑青黑。
“鳖孙,有种你别跑,看我不让我的妖兽吃了你,把你变成一泡狗屎。”
薛子翰驱使妖兽直接冲了过来。
妖兽体形庞大,如同一座山,饶是五大三粗的大汉也不够给妖兽塞牙缝的。
但是不能躲,躲了算什么好汉?
况且他背后有人,他背后真的有人。
“出拳。”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大汉伸出了拳头,愤死一拼的拳头。
一拳挥出,那只体形如一座山的蠢牛硬生生的停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冲啊,冲啊……”坐在妖兽身上薛子翰,挥舞着一条鞭子抽打着皮糙肉厚的妖兽。
妖兽近在眼前,大汉很害怕,他的拳头在哆嗦,怎奈那只妖兽就那么一动不动停在大汉的拳头之前。
“兀那竖子,你使的什么妖术?竟然敢伤我妖兽?”
薛子翰指挥不动妖兽,于是在妖兽身上站了起来,用鞭子指着大汉,咬牙切齿的问。
大汉的拳头慢慢收了回去,他身后现出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妖兽的脑袋,然后那个妖兽眼睛中流出了两道鲜血,轰然倒塌。
妖兽倒了,妖兽真的被大汉一拳打倒了?
整座军营寂静无声,只剩下很不幸从妖兽身上掉下来薛子翰的惨叫声。
妖兽如山倾倒,眼看就要倾倒在薛子翰的身上,将他压成肉饼的时候,一双手就好像拎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丢在了众将士之间。
“现在要不要打一架?堂堂正正,用你的实力?”
一个女人看着薛子翰,没有愤怒,没有讥讽,没有嘲笑,只是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的问,就好像问你吃了吗一样平常。
“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可是三军统帅,我爹位列三公,你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们敢杀我就是造反,就是谋逆,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陪葬……”
这个女人一定是传中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的回来了,他爹过的,当今世上无人是那个女人的对手,薛子翰哆嗦,哆哆嗦嗦的叫嚣。
“你个酒囊饭袋知道什么叫造反,什么叫谋逆吗?我杀你薛家的人什么时候变谋逆了,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们薛家的人是不是真的活腻歪了……”
舒老将军剑指薛子翰,气得直哆嗦,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十八个大窟窿。
燕家,燕家,张嘴闭嘴燕家,这不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吗?摆明了他们沉家的江山做的名不正言不顺。
你丫的不死天理不容。
“你们怎么不是谋逆,这燕国姓燕,从来都是燕家的,是我表哥的,要不是燕家让给你们,这燕国哪里有你们的落脚之地……”薛子翰大吼大叫。
他如今很后悔,他为什么听了一点扑风捉影的事,就一个人带着一头妖兽来找人不痛快?
他应该多带一些妖兽来给那个女人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明白谁才是这个燕国的栋梁。
岂料这个栋梁在那个女人的指挥下,被人像鸡一样拎进一座营帐,给捆的结结实实。
“薛子翰,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薛颋死了吗?”玉笙继续看着记事簿,漫不经心的问。
当年燕家家世显赫,世代为公,声望极高,燕星海更是和慕明灏一样的不世奇才,为西北大军一百二十座军营三军统帅,手握八十万大军军权。
而沉夜呢,沉夜不过是个孤儿,而且是个连妹妹都弄丢了的孤儿。
他一个人在外流浪多年,吃尽了苦头,看尽了人间丑恶,却会了一身邪门歪道,不错,就是一身歪门邪道。
当年玉笙遭九道雷劫,最后使出飞剑斩天皇就是大逆不道的沉夜独门绝技。
沉夜年轻时凭着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斩天,斩地,斩一切不公之事,更是机缘巧合救下凤氏一族风云问。
燕星海一身浩然正气,而沉夜一身反骨,邪气凛然,这两个人遇上了,竟然成了好朋友。
他们谈天地,谈剑论道,谈天下风云,不过几日又从朋友变成了知己。
沉夜住在燕星海家时,燕星海的妹妹居然还喜欢上了沉夜。
邪门歪道的沉夜竟然真的当上了燕家女婿,从而与燕星海高举杀无道,诛暴周的义旗,走上了起兵造反的漫漫长路。
当年慕明灏,慕明隽,凤凰儿哪个不是绝世奇才,哪个不是名门之后?
就算燕星海有沉夜,沉霜和风云问在背后支持,那一场场的战争,那一座座城池,也是很艰难很艰难的才打下来的。
终于燕星海在一场战争中,被慕明灏一掌打成了重伤,沉夜拼尽自己性命将他救回,然而他却再也握不了剑,再也站不到城楼的高处指点江山。
彼时燕家无后,但沉夜有一子沉墨,流淌燕家血脉,于是燕星海在妖族大举侵犯燕国之时,将国印交给了沉夜,把他推上九五至尊的位置,让他放心大胆的共抗妖族与楚国。
那个时候是燕国最艰难的时候,妖族破开封印,屠戮了一城又一城的人,而刚刚建立的楚国,惨失慕明隽,自然是在思屠城的指挥下乘你病要你命,同仇敌忾的步步紧逼,不仅要为慕明隽报仇,更是要一统天下。
当年的燕国简直就是处在生死存亡之际。
然而就在这倾巢之下,有一个人横空出世了,那个就是无情宫玉清子。
玉清子看书驳杂,诡计多端,一手阴谋阳谋耍的当年思屠城团团转,然后他乘机闯进楚宫,与慕明灏,凤凰儿诚心诚意得对话,化解多年干戈为玉帛,之后又机缘巧合的找到妖皇,与妖皇结为好友,一手促成三停战协议,端的是那救百姓与水火之间的瑚琏之器。
不过停战归停战,妖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妖族公主冰璃倾心沉夜,理所当然应该成为燕国皇后。
为了天下太平,沉夜不得不退一步,将儿子沉墨和发妻送出去,屈辱的迎娶妖族公主。
当时反对这事情最激烈的就是薛颋。
薛颋是燕星海的妻弟,是个可以十六箭齐发的绝世之才,可是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燕星海居然把个大好江山拱手相让给沉家,而沉夜更不要脸的是刚坐稳皇位,就废了燕皇后,迎娶妖族公主。
燕星海还活着呢,就这么欺负燕家人,以后还得了?
然而经历多年战乱天下百姓太需要一个和平天下了,区区一个女子的不甘怎么可能抵挡的住燕国与妖族签署罢战协议?
沉夜为了一个女子拒绝与妖族和平共处,那个女子岂不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这世间就是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是错的,可是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牺牲一个女子得来天下太平,已经很的牺牲了,薛颋就算再怎么为燕家出头,为燕家奔走,为燕家抱不平,也阻挡不住妖族公主入主中宫。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薛家依旧是燕家最坚强后盾,依旧永远把燕家铭记于心。
他们在背后支持燕北落,为燕北落扫清一切通往九五之尊的道路,包括她。
然而随着妖族与人类和平共处,燕国那些人忽然就掌控了驱使妖兽的秘法。
他们不再起五更睡三更的艰苦修行了,他们不再在演武场上日夜演武了,他们丢弃了世代绝,迷恋起了豢养妖兽,利用妖兽的力量为所欲为。
于是才有了当年玉笙的拨乱反正。
当年她废了薛颋,可并没有杀死他,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教诲薛子翰,以至于薛子翰继薛子律之后,又成了这般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掌管二十座军营的三军统帅居然这么弱,弱到竟然躲不开垂死妖兽的那么一砸?
这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大笑话。
就算她破了太上仙宗的万道流火又如何?
这样的三军统帅不堪一击到根不需要慕家儿出手。
人家一个太上仙宗弟子,就能活捉他们三军统帅尽情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