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回来了,玉笙终于带着昏迷不醒的慕云空和周自横回来了,眼前却是一片狼藉。
燕楚开战,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玉笙,红叶跟梨暖走了,我没能带回来亓武,亓武他们鬼门跟你恩义两清了。”
妖狐狸沉着脸,蹑手蹑脚的道,玉笙没有抬头,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一直沉睡的慕云空和周自横。
没有人知道玉笙是怎么找到的慕云空和周自横,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年这两个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来不会有什么好的经历。
“玉笙,我们打了个大胜仗,你看楚国人现在多狼狈,你看我这大护法当得称不称职……”
薛子翰不知道是不屑露面,还是不敢露面,只有横星幽一个人一蹦三跳的过来邀功道。
“宁陌师叔呢?”玉笙面无表情的问。
“宁陌师叔……被慕家七打成了重伤,玉笙一定要杀了慕七,为师叔报仇啊……”横星幽呲着惨白的牙道。
“衡主,楚军又来了……”舒老将军禀报道。
“他们来的正好,玉笙,我们去报仇。”横星幽一跳脚,比谁跑的都快。
“慕家儿,你捆自己家的人来做甚?莫不成是来投降的?”
慕七率领三军,来到他们悲凉城城下,那高高的战车上绑着一个人,横星幽站在城楼上讥笑。
“楼心痕……”
妖狐狸看到那战车上绑着的人,心底发寒,他转眼看向玉笙,玉笙依旧面无表情的可怕。
如果有人问他这个世界上哪一种表情最可怕,妖狐狸肯定会回答是面无表情。
没有人知道,这种表情下隐藏着多少愤怒,多少绝望,又有多少惊涛骇浪。
“沉衡,你们燕国人背信弃义,不守承诺,可是我们楚国人不是不守承诺之人,当年你在凤凰城的时候过,三年之后,无论楼心痕有没有子嗣,你都会杀了他,现在虽然不到三年时间,不过我倒是想了个办法,可以帮你报一报仇,解一解多年来的恨……”
慕七轻轻地抬了抬手,一个兵开始啪啪啪的甩楼心痕的耳光。
一声一声耳光声接连不断的传来,想必没有慕七的命令是不会停的。
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楼心痕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好,打得好,继续打,打死他……”横星幽在城楼上叫好,完没有看到玉笙紧紧握住的拳头。
“玉笙,我这份大礼你喜不喜欢?你若是心里还不解气,不如今天我剁他一根手指头,明天剁他一根脚趾头,我一点一点的剁,直到剁够三年,再送给你一刀宰了,解气如何?毕竟燕北落之死,与他有脱不了的关系,你理应替他报一报仇……”
慕七再抬手,兵不再甩楼心痕耳光,而是拿出了刀。
慕七的话一出来,站在城楼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传闻当年燕北落在楚国有一个朋友,传闻就是这个朋友也喜欢上了他们衡主,出卖了燕北落,致使燕北落被慕家千里追杀,不幸殒命……
“玉笙杀了他,杀了他,北落是因为他死的,北落师门也是因为他被灭的满门,玉笙杀了他……”
横星幽抽出了刀,恨不得跳下去,一刀一刀凌迟了楼心痕。
随着横星幽的喊叫声,城楼上所有的兵士纷纷拿出了弓箭,搭弓射箭,瞄准了楼心痕。
燕北落是谁,燕北落是他们燕国的希望,出卖燕北落的人合该千刀万剐。
“玉笙,杀了我为北落报仇吧,我知道你有这个事的,玉笙我们楼家有后了,杀了我吧……”楼心痕嘴角流血,抬头望着那个高高站在城楼上的身影,含糊不清的笑道。
他看不到她的脸庞,他灵根被毁,是一介凡人,那么遥远的距离,根看不到她的脸庞。
“楼心痕,当年你应过我三件事,第三件事情我还没有,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你认不认?”玉笙抬手,制止了叫嚣的横星幽,望着楼心痕问。
“玉笙你吧,我认,只要你,你要我死,我可以立刻为你去死。”
当年她甩了他两个耳光,让他应了她三件事,一不准楼家参与燕楚之战,于是他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二,他给他们楼家留一个后,只要留下一个后,她就会立刻杀了他,他们岂非早已经有后了?
第三个条件就是现在,现在他该死了,只要她杀了他,既可以为燕北落报仇,又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两其美,多好。
慕七冷冷的看着玉笙,唇角是冷漠而不屑的笑,燕国的军营中的将士们搭着弓,眼睛中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只要玉笙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那个出卖了他们燕王殿下的人射成个刺猬。
“楼心痕,我们成亲吧。”
玉笙清渺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天地间一片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话,甚至没有人敢呼吸。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了玉笙身上。
玉笙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飞扬,她望着那个肿成猪头的楼心痕,再一次道:“楼心痕,第三件事情是,我们成亲吧。”
没有错,他们都没有听错,那个女人的话就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玉笙……”妖狐狸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在微微颤抖。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不变成这样,又该变成什么样子?
一箭射死楼心痕?把楼心痕射成个刺猬?
那得多狠的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玉笙狠不下心,要不然他一只狐狸怎么能站在她身边?要不然她怎么会过的那般艰辛?
以她的事,她把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杀了,谁还敢跟她叫板?
就好像现在,慕七就敢拿楼心痕的命来要挟她。
“玉笙,你知道你在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横星幽的手抖的握不住刀,气得头发都要炸毛。
“七,我这里有你要的人,我们交换吧。”玉笙远远的望着慕七,淡淡的道。
“好,很好,恭喜衡主。”慕七笑了,但是那一刻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咬牙切齿的笑让他那张谪仙一般的脸,变得特别狰狞可怖。
他想要的人是谁,自然是慕云空,周自横。
可是那句话,那句话为什么那么刺耳?
“一个慕云空,一个周自横交换一个楼心痕,多划算的事,我们楚国赚了,七,你怎么不把我绑在那上面,给我按个通敌卖国,大逆不道的罪名,千刀万剐了我,让玉笙把我也给娶了?”
匆匆赶来的别惊风,刚刚好听到玉笙那句话,差点晕过去。
他们就互相伤害吧,这是还嫌死的人不够多,还嫌事闹得不够大吗?
现在好了吧,现在满意了吧?现在开心了吧?
要不要送份大礼,要不要去吃杯喜酒,要不要捎点喜糖,毕竟是自家九的婚姻大事,没这些程序,怎么得过去?
“九,你可要想清楚,千万别儿戏,要不我回去打七一顿……”别惊风带着楼心痕,神情复杂。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玉笙朝着楼心痕伸出了手。
“玉笙……”慕云空和周自横虚弱唤道,却被别惊风一手拉住一个:“既然你知道自己做什么,那我们走了,改日给你送大礼,师兄,给你道声恭喜……”
可怜慕云空,周自横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根还没来得及和玉笙上一句话,就那么擦肩而过,各回各家。
“玉笙,玉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救他,你又为什么要放走我们的敌人,玉笙,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他们,你怎么会死,燕北落怎么会死,他们可是害的你差点灰飞烟灭,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别惊风带着楼心痕,与玉笙交接慕云空,周自横,横星幽提着刀,大声的叫嚣,若不是薛子翰抱着他的腰,拼命的拦着他,不定他会直接冲过来,把楼心痕,把慕云空,周自横以及别惊风碎尸万段。
“玉笙,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你对得起师父吗?当年师父把心给了你,师父死了,师父没有灵魂,可是师父却无时无刻不担心你……”
“当年你问我,师父受了什么伤,怎么嗓子那么长时间还不好,师父哪里是受伤,师父的尸首是腐烂了,师父腐烂了,也要每天夜里从土里爬出来,教你练剑,教你修行,难道你都忘了吗?”
“玉笙,师父死了也不放心你,也要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部都告诉你,就是怕你吃亏,怕你上当,可是你怎么做的?你对得起师父吗?你对得起师父给你的那颗心吗?玉笙,我们跟楚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横星幽提着刀,在舒老将军面前,在所有的将士面前,一句一句的质问玉笙。
所有的人静静的看着她,希望她给一个答案,一个他们满意的答案。
“玉笙,你还是杀了我吧。”
楼心痕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好像一只误入狼窝的羊羔,在下一刻就被一群狼撕的粉碎。
“莫怕,不碍事的。”玉笙握住了他的手,笑了笑,轻轻的道。
“玉笙,何必呢,何必为了我弄得自己孤立无援?”
那双温暖的手,那双梦寐以求的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楼心痕却是苦笑。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握住了他的手,出了很多人,很多男人打心底里想听的那句话。
不知道慕五知道了会不会气疯,反正慕七气疯了。
“玉笙,我现在就杀了他,为燕王殿下报仇,为我们北落师门报仇。”
薛子翰松了手,横星幽冲了过来,冲到了楼心痕面前,提刀便砍。
“星星,你转世投胎去吧……”玉笙轻轻的抬手,接住了横星幽的刀,把楼心痕挡在身后。
“玉笙,你什么?”横星幽举着刀,仿佛听错了一般,怔怔的问。
“星星,你转世投胎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玉笙抬眸,静静的看着横星幽,再一次清清楚楚的道。
“转世投胎?”
横星幽的刀落了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手化成了惨白的骷髅,他摘下头顶的斗篷,摸了摸脸,他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肉,他又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了下来,徒留一颗光溜溜,白森森的脑袋。
没错,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北落师门被灭的那一天他就被慕七敲了脑袋,给打死了。
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从土里爬出来,找到了玉笙,带着玉笙回到了清平村,回到了那个部都是鬼的清平村。
当年玉笙三魂缺少七魄,哪里分辨的出什么是人,什么是鬼?
当年他刚刚死,脑子还算清醒,仿佛好像没死一样。
但是他死了,他的**埋在土地,渐渐的腐朽,他的灵魂也在渐渐的消散,于是他变得有些遗忘。
可是他记得,他记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玉笙,他记得他跟楚国,跟太上仙宗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不死不休。
他一直在太上仙宗的后山等玉笙,一直等。
他终于等来了她,可是她却念起了往生咒。
往生咒,超度他们往生极乐。
他才不要往生极乐,他才不要去什么极乐世界,于是他逃了,他逃回了清平村,变成了一具骷髅。
那一天,玉笙在牡丹姐的哀求下,在那具骷髅上撒下了灵血,于是他活了。
可是一具骷髅能叫活着吗?
不管怎样的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虽然他经常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虽然他经常胡搅蛮缠,任意妄为,可是看到他开心,她便觉得好像整个北落师门就在她身边。
她纵容他以一具骷髅的形态留在她身边,她纵容他跟薛子翰打架斗殴,她纵容他日日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然后纵容他拿刀杀人,到了这般地步……
“玉笙,你,你让我去转世投胎?”
横星幽似乎想起了什么。
“伙子,骨骼蛮惊奇的嘛,不错不错,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将军,你让他来挑战我们,有没有搞错,你我一拳把他骨头架子打散了,到衡主面前也不好交代啊……”
“子,你别吹牛了,就凭你这三两骨头也敢跟我较量?看我的妖兽不把你给撕碎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埋了,泼你给黑狗血?”
“你竟敢跟着玉笙,那岂不是害了玉笙,看我不灭了你……”
“你灭了我,我呸,你除了泼我黑狗血还会什么?”
黑狗血,他最怕黑狗血了,黑狗血泼在他身上,他冷得发抖……
他为什么怕黑狗血?
因为他死了,因为他只是一具骷髅,所以薛白脸他是三两骨头,还嫌弃他牙白,所以人家才会一眼看出他骨骼惊奇,才会怕一拳把他打散架了……
他死了,他想起来了,他真的死了,是玉笙一直用自己灵血,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又蹦又跳,是玉笙一直容忍他颠三倒四,为所欲为,现在玉笙让他去转世投胎……
“星星,别闹了,为了让你活着,玉笙每天都得割腕取灵血,你还这么为难她,有意思吗?”妖狐狸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让玉笙跟相熟的鬼差打个招呼,你去投个好人家……”
“好人家?我不要好人家,玉笙不要我了,我走……我走……”横星幽慢慢的往后退,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已经泪流满面,可是他死了,他连一滴泪水都没有。
“衡主,是他出卖了燕王殿下,你为什么要救他,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薛子翰站了出来,恨恨的望着玉笙,冷冷的问。
“该还的债,他们楼家已经还了,他不欠我们的,为什么要让他用命维持我们的面子?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楼心痕眼角眉梢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他的头顶甚至出现了根根白发。
岁月对于凡人来,从来都是无情,他为了海月被她毁了灵根,他为了海月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活了六年,她怎么还可以对他下得了手?
“衡主,我们不服,燕王殿下的仇,衡主可以忘,我们忘不了……”薛子翰依旧挡在她面前,怒不可遏。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什么意思?难道她轻飘飘一句话,该报的仇就不报了?
她要置燕北落于何地?
“那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宁陌师叔为什么会受伤?”玉笙问。
一个将军在她不在场,不知情的情况下,联合妖族,指挥三军,发动了一场燕楚之战,这是什么罪?
这不是目中无人,是目无君主,目无王法,欺君罔上的罪。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衡主很快就要历劫飞升,不宜沾血,那么一些人间俗事就交给我们吧,我们总应该做一些我们该做的事情……”
比如报仇,比如杀人,比如一统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