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道眼眸一亮,从范迎晨身侧让开位置,谷辛雨正要上前,被季霖拖住了手,没有压低音量,“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做。我们现在就走。”
谷辛雨回眸面对他,见他神情认真,大有一副就此脱离西宁府也无怨悔的豪气,狡黠眯眼,也没松开手,拉着他上前两步,单手握住了冰锥上端,用力向上拔起,扔到一旁。
她自然清楚翁老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她化开冰锥减少对范迎晨的伤害,但她无端被伤还未问责,怎愿为他人做嫁衣,还不如趁此机会再给范迎晨一击,让她好得更慢些。
原被冰锥堵住的血,此刻没了束缚,泉涌一般从范迎晨腹部黑洞流淌出来,染红了大片地板。
翁老哪想到她行为如此乖张,但此刻也无法分心问责,只尽可能取出更多的凝血散和止血药草来,稳定住范迎晨的伤势。
季霖扯着谷辛雨的手臂往自己身前带,退开几步避开了地上的滩血,“走吧,回去让夏希帮你包扎伤口。”
“好。”谷辛雨扬起嘴角,利落转身,没看身后手足慌乱的那一幕,跑跟上季霖的脚步。
长空和其他在练武场参与观看了场的西宁员一行人,看着两人并肩携手前行的背影,心中竟也升起了几分勇气和洒脱,再看那两道背影,还有少女抬首轻声和身旁人话的侧脸,觉得画面美好,让人心生向往。
两人出了练武场,迈出了西宁府的大门,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在一个僻静处停下脚步。
“你怎么与欧阳璟打起来了?可伤到了哪儿?”刚停下脚步,谷辛雨焦急转身问他,目光在他身上一一扫过察看,唯恐他强撑着不与她。确认没有明显伤痕,才松了口气。
季霖看着她的焦急面庞,没有话,眼中蕴涵着无尽思绪。
谷辛雨被他看着手足无措,以为他真受了什么重伤,拉过他的手臂仔细检查,拳头上的皮肤破损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除此之外,身上下便只有手臂上的袖子有破损,应当是被八翅蟒虎的利爪划破,正要探手去拨开衣服查看伤口,手腕被握紧钳制。
“别看。”季霖试图拉下她的手,“没什么大碍,你刚刚消耗过大,先找个地恢复才好。”
不管范迎晨能不能救回,他们都难逃咎责,既然现在已经离开了府,还是另找一个安的地恢复实力更为重要。
“去「随手食」吧……”谷辛雨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季霖明白他心中所想,“我们常在那里聚餐,若府的人真要来找,恐怕第一个去的地就是那里。”
谷辛雨叹了口气,“去「永乐坊」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去处了。
见季霖蹙眉不悦,她解释道:“永乐坊性质特殊,没人会想到那里,即便知道我们在那儿,也很难见到我们。”
季霖紧着眉,眼神探究,“你要是觉得那里安,我们就去那里。”
季霖这话得奇怪,谷辛雨一时忘了要去查探伤口,任由他捏着自己手腕,问他,“你觉得那里不安?”
季霖不答反问,眉间夹杂着不解,“你就这么相信余少卿的为人?”
嗯?谷辛雨讶异瞪眼,红唇微张,她没有提到余少卿啊。
季霖垂下手,深呼了一口气,将后背抵在墙上,仰头看着天色,紧闭着双唇,透露着自己的不悦。
肩背伤口撕扯着,如同火燎,她能感受到伤口在淌血,只是肩上挂了披风,从外面看不出来。谷辛雨强撑着站直,低声问他,语气却是肯定的,“你不开心了。”
季霖身形静止,没头没尾问出了这么一句,“辛雨,你信我吗?”
“我自然信你。”
“那么,我与余少卿相比呢,你更愿意相信谁?”季霖望入她清澈眼眸,沉默了一会,没有听到肯定的回复,他自嘲笑笑,“算了,是我奢求了。”他直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后又松开了,垂手与她站开了两步距离,两臂交叉抱刀在胸前,“走吧,陪你去「永乐坊」。”
罢已经大步流星朝前面走去。
谷辛雨脚下虚浮,身形晃悠几下,晃了晃脑袋,抬脚迈步。
西宁城的永乐坊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先前她与余少卿一起前来的时候,守门的厮就将她的脸记熟了,听她了来意,早早跑进去请示了管事。
这儿的管事是名姑娘,在前厅招待贵客,得了消息,没有前来,派遣了身旁得力的厮到门口接引。
那厮先看了季霖一眼,朝着谷辛雨道:“姑娘,咱们管事帮您安排了一间厢房养伤,您跟我来。”
季霖见她安定下来,便要离开,“我回府去找包梓,如果夏希回来,我会跟她你在这里。”
谷辛雨昂起脑袋看他,“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这儿有人照顾你,我不过打伤了欧阳璟他们,去府也不会有什么事……”他看谷辛雨面有顾虑,接了一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谷辛雨眉目忧愁,“我自然相信你不会,可我担心欧阳璟在大庭广众下被你落了面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季霖轻叹了口气,“辛雨……你好像从来都不认为……我有能力照应自身安,并且……保护你。”
“我……”没等谷辛雨回答,季霖就转身离开了,眼睑掩盖着情绪,他该做些什么了。
季霖离开后不久,谷辛雨踌躇着想追上去,刚转过身,身形摇晃几下,脸色惨白,往一旁倒去肩上披风掉落在地。
身旁厮接住了她的身体,手扶过她的腰,是满手的温热液体,入目是一片血色,连忙高声唤道:“快,姑娘受伤严重,去找个会包扎的丫鬟来。”
入住永乐坊的第二日,谷辛雨俯趴在床上,肩背的疼痛灼热令她难以安枕,倒是她低估了那根长鞭的厉害,没想到上面还淬了让皮肉腐烂的阴狠毒液,若不是她恰好夺来了长鞭,能相对容易辨别出里面的成分,恐怕她得捱到伤口腐烂才能等来大夫配制的解药。
余少卿是第三日过来的,他不在西宁城中,要再过两日才回来的,得了谷辛雨在永乐坊养伤的消息,着急忙慌就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