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嘉懿爬出雪里里开始到现在,她就踢了一脚野猪,打了个滚,十几头野猪就全失去了战斗力。
食人花拖着自己可笑的食囊,一蹦一跳地靠近野猪,张开硕大花苞,跃跃欲试。
程嘉懿不忍目睹,如果她再不阻止,真怕食人花的食管食囊被野猪撑裂了。
她先一步揪住食人花,不顾它的挣扎将它扔一边。
杜一一也震惊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右拳上野猪血都要冻住了。
天可怜见,从变异以来,这是第一次不以他们为主力的战斗,简直太不习惯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们习以为常训练有素地打扫战场,两人震惊地对视,又震惊地看着他们的行动。
“王哥呢?”杜一一忽然叫了声,“王哥!王勇!”
雪地里所有人都在,除了王勇。
王勇不见了。
程嘉懿和杜一一谁也没有记清雪崩之前王勇站在哪里,而雪崩之后,他们所有人都从雪里爬出来了,怎么独独只有王勇被埋没了?
“谁看到王哥了?”杜一一大叫着,跟着在雪地里转了个圈。
阳光从头顶落下,白色的积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雪地里大片鲜红的血液飘洒着,一只只个头庞大的野猪倒卧。
王勇没爬出来?怎么可能?
程嘉懿的心抽搐了下,她忽然记起被雪崩掩埋时候听到的“砰”的声音。是枪声吗?她心口一阵寒冷,她揪住心口前的衣襟,努力回忆着最后一次看到王勇时候他的位置。
王勇似乎一直在她身后不远的,王勇也一直没有过离开她太远的时候,没有太远,就身后,他们还在说岛国的野兽,说“熊出没”。
程嘉懿向她被埋住的位置望过去,那里一马平川的雪,没有一点点有人在其下挣扎的痕迹。
若是被雪崩埋住,怎么能爬不出来?
刘军医在山下安排一部分人清理野猪尸体,一部分人在四周寻找,程嘉懿的心底已经涌起不好的念头。
她的身边,除了杜一一只有王勇这么一位能打能杀的人,不,以前还有一个,孙冬。孙冬算是间接死在她的手里的,王勇这次也无法幸免了吗?
难道跟着她的人最后都会是这条路了吗?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步,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出去,走到哪里。她想要扒开雪,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在雪崩之后挖出个人,全凭借双手,还没有具体位置,可想而知会怎么困难。刘军医带着几人大致判断了下位置,拿出工兵锹先清理上一层的积雪。
程嘉懿定了定神,她的身体有些发抖,却分不清是因为担心还是害怕,抑或是两者都有。
她再回忆一遍,确定积雪倾泻而下的轰鸣声中,依稀有砰的声音,但却又不大分明。枪声是很好分辨的,可要是加了消音器的枪声呢,还好分辨吗?
程嘉懿盯着刘军医的眼睛,好像要从他脸上寻找出来什么?刘军医神情严峻,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会的。王勇没做什么威胁到他们的事情,就是昨晚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在院子里难道会被偷听了去?
野猪的晶体被挖出来,肉丢弃在雪地里,有两只野猪被刨开,柔软腥臭的内脏被丢给食人花,食人花兴奋地吞食下去。
程嘉懿觉得她无法再扛着食人花了,她很奇怪她自己,一方面在为王勇的安危担心得发抖,另一方面却又嫌弃吞吃野猪内脏的食人花。
她的思维再一次被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在冷漠地不带感情地看着她的担心和嫌弃。
食人花慵懒地享受了它的大餐,野猪的尸体也被丢弃在雪地埋住,疑似王勇所在的地方被挖出个大坑,王勇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程嘉懿蒙着脸靠在杜一一身上,心里空荡荡的。
他们终于放弃了寻找。
他们才出来半天,才翻过三个山头。所有人战斗力比程嘉懿想象的还要高,他们对枪械娴熟的运用,对野猪击杀时候得心应手,与王勇的失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嘉懿阴暗的心理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往好的方面思考,郑人丢斧,智子疑邻,她无法不怀疑。
杜一一的情绪也明显低落,他跟着大家一起翻找了好一会,最后和程嘉懿靠在一起。
他们终于再一次只剩下彼此了。
周围明明是刚刚同生共死经历危险的战友,他们却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他们。他们甚至不知道除了彼此,还能信任谁。
“你们先走吧,我和一一留下来再找一会。”看到刘军医走过来,程嘉懿抢先说道。
程嘉懿想起杜一一前一晚的话,这一刻,她动心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们再找找。”出乎程嘉懿意料,刘军医没有劝她离开,反而招呼大家再一次挖掘起来。
程嘉懿和杜一一爬出来的周围,前后左右全都翻开了,积雪被翻出乱七八糟的大坑。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大家甚至还在往四周挖掘扩展。
程嘉懿再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现在还没有找到王勇,他八成是不知道被积雪冲击到了什么地方,这半天时间还没有爬出来,差不多就要冻僵了。
刘军医的神色严峻得不像是伪装,程嘉懿的心底又生出另外想法来,王勇会不会借着雪崩有意躲藏起来?
可为什么呢?没有道理的。
躲藏起来以后呢?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还能做什么吗?还想做什么吗?
山风吹来,程嘉懿不由打了个寒颤。
如果王勇是躲起来了,她不知道以后还能相信谁了。
她真的只有杜一一了。
拎着食人花,程嘉懿和杜一一沉默起来。
她的心很冷,冷到一直在发抖。她忍不住握住杜一一的手,想要从杜一一的手里汲取温暖,却发现杜一一的手和她一样凉。
哪一次都是这样,在她的心底才生出一点希望的时候,就会迎来一次狠狠的打击。
命运好像生怕她安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