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通往N市的路旁,陆凯文皱着眉头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这里的cháo湿闷热让他饱尝了蚊子的洗礼。整整十天,他一直在胡庆余的陪同下在大山里转悠。他的内心越来越来越焦躁。偶尔有不焦躁的时刻,可是那种感觉更是让他无奈,因为那是无力,是失望。
看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客搭载各种小型车辆欢笑着从他们身边驶过。笑声一路奔向他们身后那绵延幽绝的大山深处,陆凯文自嘲地笑了笑。他嫉妒他们此时的幸福。在他身后是著名的九峰山,别人进去揽胜,自己呢,进去时带着强烈的期盼,出来时怀着沮丧。这样的寻觅。何时才能觅到她的芳踪?
“凯文,怎么办?算上这座山,我们已经把F省全部的山区找遍了。这两年来的努力看来是白费了。”旁边胡庆余更是灰心丧气。他是胡中书的远房侄子。他以前生活学习都是这个叔叔从美国寄钱供养的。他已经人到中年,可是这最近的十年几乎就在忙着一件事,被程老爷子选中寻找那个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孩。胡庆余不敢懈怠,可是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陆凯文回望不远处那笼罩着淡淡雾气的大山,他苦笑了一下。
“胡叔,看来我们有福气啊,所有名山盛景都被我们看遍了。多少人羡慕我们呀。”陆凯文勉强笑着打趣,他内心全是狂躁,可是他不得不强撑着。在中国的两年,已经让他抛弃了美国20年养成的单纯,他学会了虚伪和复杂。好听点那叫城府。
胡庆余咧了咧嘴。他的笑容很难看。
“凯文。我们那还叫福气?进山不假,可那哪里算是游览。就是走和问。算了,不说了。你也别憋着,喊出来吧,把气撒出来。试一试,管用。来,这样。”胡庆余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真管用?”陆凯文模仿着,站起来,面对群山。
“我**。”胡庆余把手束成喇叭筒吼起来。声音沙哑狂放。
陆凯文呆呆地看着胡庆余,他的粗俗让他有点傻。
但是山谷回荡的声音悠远绵长,而且似乎又飘了回来。这样神奇的效果让他陶醉。
“这他妈的舒服多了。凯文,该你了。”发泄完了的胡庆余鼓动着旁边的陆凯文。
“这。。你这个词太过分,我喊不出来。”陆凯文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呵呵,那就喊出你想喊的。准管用。快呀。”胡庆余继续鼓动。
陆凯文学着胡庆余的动作。橄榄球运动员的身板立即显露出来。傲人的肌肉都在抖动。胡庆余羡慕地舔了舔嘴唇。
“可儿,我一定要找到你。。。”山谷不停地回荡着尾音。似乎在传递着小伙子的请求。
“舒服多了”停下来的陆凯文长吁了一口气,因狂躁而郁积的戾气神奇地消失。
“怎么样,这就是群山能带来的好处。我们那里的大海也一样。什么烦恼,只要喊出来就全不是事了。”胡庆余自豪地说着。
“对,不是个事。我决定了。从现在起,把寻人启事扩大到全国去,各个大城市的主要报纸都要登载。你来负责。”陆凯文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样子。
胡庆余咧咧嘴。
“范围太大了。做不到。凯文,从周边几个省的省会开始怎么样?”胡庆余很清醒。
“唔。。你说的对。没有那么多人力。就按你说的办。这几个市的报纸在全省都有影响,试试吧。”陆凯文很快也清醒过来。
“那S市呢?宁飞扬可是在那里。”胡庆余犹豫着提醒。
“首先在S市登载。他看到了更好。我要撕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有没有反应。怎么反应?把我妈妈留给孩子的信也登上去,别提宁飞扬的名字。我看看他是否还有感情,是否能做出一个男人应该做出的判断。就这么定了。”陆凯文咬了咬牙。
“好,我马上办。我们现在去哪里?”胡庆余看了看通向N市的路。
“回S市。我已经等不及上任了。走”陆凯文挥了一下手,他迈开的步伐变得异常有力。
苏晴在自己的卧室里写着总结报告,这是她每晚都要做的事情。
“大美妞,还在写呢。和我聊会天吧。”闵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头上滴着的水珠也落在苏晴的肩膀上。
“闵薇,你看你,小心我的报告。”苏晴急忙捂住桌上的报告。
闵薇坐到了桌旁的床上。
“苏晴,你是越来越神经了。就你们那个小公司也值得你这样子拼命。你能不能跟我说点实话呀。咱们同学都拼命进外企,进大国企,怎么你这么拧。用现在一个一个时兴的词,那叫。。对,你脑瓜秀逗了?”闵薇擦着湿漉漉的头。
“我们公司怎么了?一点也不比你们这些外企差。”苏晴骄傲地鼓起胸脯。睡衣下是正在成长中的高耸rǔ峰。
“你是真的有病呀。怎么好像凌云公司是你开的一样。你就进去不到一个月,怎么语气就像维护自己家财产一样。你不会真的是决定和那个宁宇好了吧。嗯,绝对是这样,要不然你不会千方百计进凌云。只有这一种解释,否则,以你的成绩和才干,进名企才是正常的。”闵薇最后自己做了结论。
“去你的。我这叫有责任心。既然我选择了凌云,我就有义务维护她。你不要那么八卦了好不好。”苏晴有些敷衍的恍惚。闵薇不经意的话触动了她。
“行了。我八卦?你一年前跑到宁宇的学校找老乡就让我发现不对了。你这个从不主动拉关系的优秀学生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产生想法。就这件事你就无法自圆其说。再说了,李晓白那么优秀的人,你说不行就不行,他可是我们F大学多少学姐学妹心中的白马王子和篮球王子。条好、盘亮、家境优越。你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纯真的脸和一双如梦似幻的眼睛,要啥没啥。你可倒好,把李晓白踹了,而且那么绝情。你知道我们暗地里怎么恨你吗?结果你可倒好,转身跑去G大学那个二流大学找宁宇去了。你说说,我哪点冤枉你了,你就是个神经,要不是和你是一个呆在一个宿舍四年的姐妹,我一定和你断交。你倒是说话呀,你怎么了?苏晴。。苏晴。。你说话呀。”闵薇滔滔不绝的声讨最后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哀求。
她发现眼前的苏晴的脸sè一片惨白。
苏晴想着前几天那个专程来探询自己的母亲,想着那个骄傲的男孩子的一颦一笑。想着男孩子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变成的沉默憔悴。想着那个男孩子为了追求自己而做过的傻傻的事,那些事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丝甜蜜,更有一丝苦涩。
闵薇的叫喊和摇晃让她清醒过来,憋堵在胸口的闷气被排出来。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是选入了短暂的昏迷。
“闵薇,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一个应该被谴责的人。我伤害了一个爱我的人,伤害了一颗至纯的心。我也伤害了你们这些关心我的人。我还会去继续伤害一些可能和我产生联系的人。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种伤害都会继续。闵薇知道我这种人是什么吗?”苏晴好像在自言自语。
闵薇停止了擦拭头发,她全神贯注地等着答案。
“我这种人就叫不祥。从我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苏晴好像在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个词是她多年一直萦绕脑海的词汇,对她而言太平常了。
“苏晴,打住,别吓我了。我不要你的答案了。我们还是好姐妹。别管什么晓白、小黑了。让他们都见鬼去吧。啊,晴晴。不说了。乖。”闵薇抱起了苏晴的肩膀,她能感受到那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对,都见鬼去吧。你活你的简单,我追求我要的真相。一切都是浮云。那首挺爷们的歌怎么唱的?对,人生豪迈从头越。”苏晴强行收住了话头。
她不敢再说下去,她害怕吓坏闵薇,更害怕动摇自己。毕竟自己才23岁,一个应该单纯的年龄。可是她偏偏不能拥有这样的单纯和快乐。她必须拒绝这样的柔软。
多年的坚持不能就这样毁掉。她在尝试坚硬,尝试带着面具的生活。
这样的坚持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摘取面具,她会迷失,也许会更糟,那可能是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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