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去推开走廊的窗户,站在窗前就可以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人群中拉着好几条横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
“都是一个开发区,为啥待遇不一样。”
“杨主任,不能光照顾你的老家,我们也是你的子民。”
看到这里,杨小年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來,如果说其他镇的老百姓听到凤山镇还账的消息之后过來问问情况那完全正常,但像这般打着条幅堵在办公楼前面的行为可就有点不正常了,尤其是后面两幅条幅上面写的字,看上去虽然客气,沒有骂人的嫌疑,其实却是对自己的个人攻击,
我们现在都是开发区的人,为什么待遇不一样呢,就是因为杨小年主任老家是凤山镇的啊,那里有他的亲人,所以他才让镇zhèng fǔ还账,咱们和他非亲非故的,就算是饿死他也想不起來的,
有这个脑子的绝对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能这么干的人绝对用心险恶,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事件,
身后,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传來,看清楚了下面的场景之后,只是小声的议论着,却沒有一个人敢靠过來说话,
主要是杨小年面沉似水,沒人上來当炮灰,
就在这个时候,杨小年突然就笑了笑,回头说道:“zhèng fǔ耍赖皮欠账不还,被债主堵门要债是很正常的事情,马上就要到年了,谁都想让老婆孩子吃顿好的,人家沒找讨债公司拿着砍刀上门就算不错了,大家说是不是。”
静,静的鸦雀无声,和楼下群情汹汹相比,楼上简直是另一个天地,这个话沒人敢接茬儿,大家心里都明白,杨小年这肯定不是在开玩笑,
“阮主任,你现在就打电话,让辛庄镇、龙泉镇这两个镇的干部,除了留一人在家值班之外,马上赶到区里來,一个小时之内谁來不到的,就地免职。”杨小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充满了肃杀之气,
“既然债主找上门來了,那咱们就要有个态度,到底欠了多少钱,能不能还的上帐,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才行,李主任,你先说说你们凤山镇是怎么还账的,那些钱都是哪里來的。”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了,李芸芸都给他汇报过的嘛,
李芸芸一听这个话也明白,杨主任这是想让我给大家说说凤山镇还账并沒用开发区一分钱的事实呢,
于是,李芸芸又把在杨小年办公室里面说过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听着,脸上神sè不变,但心里却各自动容,这女人还真厉害啊,在任上半年,一分钱不欠,这么多钱居然能忍得住一分不动,全都给前任还账了,这种事情要是放在自己身上行不行,扪心自问之下,沒有几个人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也能这么做,
留着这个钱其实也并不是想全都装进自己的口袋里面,不敢这么做的原因,是怕得罪镇里其他的干部,要是这么做的话,老百姓是喜欢了,可镇里的干部们肯定会骂娘的,就算不能给大家发点奖金吧,可换换办公用具,甚至于换换车这总是可以的吧,
你这么做,大家一点油水都捞不着,谁能说你一声好啊,
这个时候,大家就有点琢磨明白为什么凤山镇的镇长蔡忠建会被调任计生局局长了,看來,这个事情人家李芸芸是早就已经向杨小年汇报过的,
郭明洲不由得就一阵后悔,自己怎么就沒有这么办呢,提前汇报总比现在被揭开盖子要好得多啊……
“任何事都有解决的方式,就看你是不是善于动脑,是不是真的愿意去解决,如果你善于动脑,诚心诚意的为老百姓办事儿,矛盾总是能够解决的,这些年我目前老百姓的帐实在是太多了,既然下面那些父老乡亲们也说了,现在都是一个开发区,咱们可不能一样人两样待的,不过,反咬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个个的來解决,绝对不能因为怕苦、怕累、怕挨骂就不解决,不干事儿,我们是党员,我们是干部,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嘛,逢山要开道,遇水就搭桥,天大的团难也难不倒有决心地人,大家都向凤山镇学习,都向李主任学习,区里也就不用多cāo那份心了,郭主任、胜利主任,你们在任的时候欠老百姓的钱了吗,是因为什么原因欠的,欠了多少,……”
这话一出口,大家不由得一阵震惊,这种当着面的批评可是很严厉的,一般人承受不了,但是,一般的领导批评下属也不会这么说,除非这个下属很差劲,做出來的事情非常的愚蠢,
但现在欠农民钱的这个事情几乎每一个乡镇都有,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乡里盖办公楼要用钱、修学校要用钱、搞乡镇企业要用钱、领导买车要用钱、修路要用钱……这些钱从哪里來,先从银行贷款,然后再按照全乡人头分配均摊,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沒干过基层领导就是思想单存要不然让你下去干一届乡镇长试试,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只怕比我们欠账还多呢,哼,……李胜利和郭明洲心下不由气闷,就算李进才和向军民也觉得杨小年简直就是有点小題大作,
李进才在政研室工作过,对于这种现象也曾经做过调查的,但自考來思考去,居然感到这种现象根本就沒有办法杜绝,
向军民当过下面的干过副区长,更是知道这里面的一些猫腻,不让zhèng fǔ欠钱的话,根本就沒法子过rì子,
张英平就在领导身边,可是很知道领导处世艺术的,有的时候领导明明很喜欢一个人,却每一次都很严厉的批评他,为的是让他不要骄傲,扎扎实实的做事情,可有的时候分明很讨厌一个人,却多是笑语褒奖,就算这人做错了事情也不过是轻轻地拂拭一下,让他自我膨胀,最后终究自己折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领导拿着大棒子要迎头砸下去了,还要笑着说:“平常我对你可是照顾有加啊,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來呢,我实在是痛心啊,可我要是不这样做的话实在是沒有办法……”
然后,一棒子砸下去,还要让人感恩涕零,心存感激,
这下子有笑话看了开发区刚成立第三天,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就和其他的副主任打起來了……
李芸芸目光微凝,望着这个年轻的领导,心里真是说不出來是什么滋味,这个时候要是郭明洲和李胜利和他吵起來,就算能压服的下去,对你的威信也是有影响的,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郭明洲刚刚感觉的解开了心结,却不料想眨眼间杨小年就一点面子都不留,他的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说你真的把自己当老大了,这里所有人谁不比你资格老,经历的事儿多,你这么说话有意义吗,愣头青,看把你能的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不过,他可沒想冲在第一线,心说李胜利本來就和杨小年有仇,这下可好,我就不信李胜利能受得了你这一套,你觉得你背后有人,难道李胜利身后的靠山还不够高,他冲在前面,我敲敲边鼓,就算闹到市里,也不见得就光影响我们,
他想的倒是不错,也看到李胜利一张脸蛋子气的变成了灰sè,胸脯鼓得老高,一拱一拱的里面全都是怒火,
但是,等了一会儿,李胜利却渐渐的脸sè又恢复了正常,低了头也不说话,看那样子,居然就这样把这份不可承受的羞辱咽下去了,
不会吧,李胜利,你nǎinǎi的,你还是个血xìng男儿么,
他这边光琢磨李胜利为什么不发火呢,岂不知在李胜利的眼里,他的容忍xìng更好,你妈的郭明洲,杨小年都这样说你了,你居然也能忍受的住,老子和他吵过架,他可就等着给我穿小鞋呢,你怕他个鸟啊,你和他干啊,只要你这边一开火,我马上就帮忙……
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居然大眼瞪小眼,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愣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小年再次开口说话,让这两个人失去了和他吵架的机会,也彻底的断了和他吵架的念想,
“也许有人觉得,不欠老百姓的钱,不欠银行的钱,zhèng fǔ就根本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我可以给大家说一句,就算是欠银行的钱,那也会正常的商业行为,是发展的需要,不然的话我们国家还要银行干什么,但是,欠了银行的钱,是不能让老百姓來还账的,从银行贷款,为的是更好的发展,更好的发展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搞好建设,让老百姓过上好rì子,不是你这么沾了一屁股的稀屎让老百姓帮你擦。”
一边说着,杨小年一边看着大家:“别的地方我不管,就算是想管我也管不着,但是,只要有我杨小年在开发区一天,我们开发区就不欠老百姓一分一文的帐,这个帐我们不接行不行,完全可以,往上任身上推,往山城区推都可以,但是,我们这么做么,不能,为什么不能,李芸芸主任给我说的一句话太好了……”
听到这里,张英平、向军民,周晓军几个人的脸sè不由得就有点动容,脸上露出了默默思索的神情,郭明洲也有点惊讶的看着杨小年,他真的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是在唱高调,还是他心里面真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