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义时仔细着打量大熊朝秀、城正资,虽然这两人努力要保持标准的跪坐姿势,以这二人刚出狱肯定支撑不住,只能扶着榻榻米保持姿势不摔倒,滑稽的动作让来往的侍女捂嘴轻笑。
“两位的气sè不太好啊!”
“……”两人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不禁暗骂一句虚伪,当然这话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吉良义时也不生气,继续问道:“背叛越后所谓为何?黄金,颜面,还是别的东西?”
“……”这二人依然不说话,这次是真没话说,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吉良义时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干脆的说道:“你们的家族亲眷也被关在chūnrì山城内的屋敷,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本家没有为难他们,按人口每个月给三人扶持米,另外他们在城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赚点外快,rì子过的到还不错。”
“多谢武卫殿开恩!”大熊朝秀与城正资不仅动容,二人最关心的还是族人亲眷,若非有这层顾虑两人大可以切腹了事,只是这样一来族人亲眷就要受苦受难,得不到越后国主的免责许可,未来的生活将极为艰难。
“虽然本家不打算动你们的亲眷,但作为叛乱的首倡者,两次入侵越后的罪魁,本家不处置你们是不行的。”说到这儿停顿一下,仔细打量两人的表情不变似乎早有准备,便接着说道:“你们觉得本家会饶恕你们吗?”
“武卫殿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大熊朝秀觉得既然能活下来,就肯定不会再处置他们俩,否则何必大费周章的折磨两人,经过热水又洗又烫一个时辰,又在冷风里吹了一下,现在他头脑很清醒,还不至于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清楚。
“那你觉得本家会如何处置你们?”
“这个……”两人迟疑起来,他们俩被关了三个月不见天rì,自然不会知道本庄繁长、北条高广、黑川清実的际遇,但这并不影响思考,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有机会,便试探道:“武卫殿是要赦免我们?又或者有什么要求?”
吉良义时笑了,摇摇头反问道:“你们觉得本家会赦免你们?”
“这……”他这一问等于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两个人一下惊慌失措,本就有些迟钝的大脑更是疼的头昏脑胀:“不赦免那要怎么办,不赦免也不是斩首,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良义时笑吟吟的说道:“如果本家放你们走,离开越后国,你们会去哪里?”
“武卫殿的这是什么意思?”城正资的状态不太好,摇晃下昏沉的脑袋看向大熊朝秀,后者的面sè唰的一下变的铁青:“武卫殿的言下之意既不会处决也不是赦免,而是要流放我等?”
“不会吧?流放?为什么?”城正资还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醒悟过来,脸sè也是一片青白,叛逃或者叫出奔与惩罚流放是两个概念,前者是收拾细软阖家逃跑,多半会有其他武家接纳,后者则是被惩罚逐出国境,无论名誉还是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
吉良义时笑而不语,大熊朝秀沉默许久才回答道:“在下原计划是投奔武田家,应该也只有投奔武田家了吧!”
“好!就说甲斐武田氏,现在本家放你们俩离开越后,甲斐武田氏会收留你们吗?”
“……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应该会收留的吧!”大熊朝秀无法沉默,他已经想清楚前因后果,他被武田家两次怂恿攻打越后,可以说一生名誉全部毁掉。
这三个月又被关押在chūnrì山城里不见天rì,但外界并不知道他们的取向,一旦看到两人活蹦乱跳的活着出来,很容易就联想到不是长尾景虎,就是吉良义时赦免了两人的罪过,这时再把他们俩轻飘飘的流放出去,两人再按照原计划投奔武田家,武田晴信会怎么想?武田家的家臣又会怎么想?
吉良义时面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收留与否还在两可之间,即便收留也会提防你们,这应该不奇怪吧?”两人的脸sè很难看,可还是得跟着点头。。
看两人很配合治疗,吉良义时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诱导道:“那么本家现在就赦免你们的罪过,将你们二人贬为低级武士,允许你们戴罪立功,三个月后心怀不满的你们再次反叛并失败,最后一路逃出越后投奔甲斐武田氏,又当如何呢?”
“什么!”不光大熊朝秀怒目圆睁,就连城正资也坐不住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武卫殿如此可怕,大熊朝秀不禁全身颤抖,寒声道:“武卫殿的意思是……让我二人用间?”
“你们若这么认为,本家也没有办法啦!”吉良义时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随意的耸耸肩仿佛什么不重要的事情似的,这个动作如此轻描淡写,却直接决定两人的未来。
“为什……”话说到一半大熊朝秀摇头苦笑几声,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弄错吉良义时的表情,那种淡定从容的表情只有智珠在握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他曾经也这么自信过,但比起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名门贵胄还是……
“还是差太多了呀!”摒弃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才说道:“我们的家人亲眷以后会如何?在下的意思是我等孤身一人投靠只怕没那么容易。”
大熊朝秀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干脆抛出自己的条件,这也在意料之中,吉良义时轻轻一笑:“嗯!备前守说的对,孤身一人肯定不行,就让令弟大熊盛秀与备前守殿一同前往甲斐吧,至于织布殿也陪同前往吧!至于两位的家人不必担心,他们会在chūnrì山城生活的很舒适,待会儿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们。”
城织布佑正资的正式名字为城贞茂,正资只是他的别名,他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哪怕身为越后大见一族的主流,几个远在下越的一门分家也与城氏没什么来往,城正资的正室又是大熊朝秀的妹妹。
他与正室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一共育有三子一女,他的儿子景茂刚元服才十三岁,十岁的次男松次郎,六岁的三男松三郎,还有一个才两岁多的小女儿,可想当他知道自己将孤身一人前往甲斐会是什么表情。
城正资这下急了,结结巴巴的强调这不合理:“武田家一定会怀疑我们的吧?在下的意思是没有亲眷不是很奇怪吗?”
吉良义时笑了笑,轻轻拍手唤来两名小姓,对二人吩咐道:“月底就带上你们的亲信部众回到箕冠城附近的田庄里待机,什么时候行动会有人联系你们,会有人带你们与家人团聚的,两位现在可以离开了。”
“告辞了!”大熊朝秀俯身一礼,然后拉起城正资起身离去。
这一年正旦朝会,中条时秀代表吉良家向幕府献上永乐钱两千贯文,又向朝廷献上五百贯文,经过这一年多朝廷也发生一些官位变化,首先是吉良义时的表兄中院通実又晋升官阶,1月4rì晋升正四位上,1月18rì转任左近卫中将。
近卫前嗣写信感谢吉良义时赠予的一千贯永乐钱,言及这几个月近卫家在琵琶屋的支持下,在京都开了一家经营各种奢侈品的商屋,这家商屋里经营的物品主要有明国的上乘锦缎、瓷器,还有南蛮的镜子、南蛮画,羊毛织品,还有象牙、玳瑁、犀角、龙涎香等等。
吉良家出地皮与资金占据四成股份,近卫家介绍人脉关系获得三成股份,足利义辉什么没干也拿了一成干股,另外还有三条、久我、西园寺、菊亭、中院、三条西等几家名门多少持有一点股份。
这家商屋开启给了京都许多新的变化,首先朝廷和幕府开始倡导各地大明到这家商屋购物,无论是买来东西赠予朝廷、幕府都很受欢迎,因为朝廷与幕府可以左手拿到赠礼,右手再低价卖给商屋,这些奢侈品等待下一个买家来再做一次循环,商屋的名号叫作贺茂屋,具体是指贺茂川还是贺茂上下神社就不得而知。
随着山城国恢复往rì的和平气氛,京都重修的工程不断增加吸引附近的手工业者迁入京都,越发富裕的京都人们也开始研究各种娱乐活动,所以近卫家经营的娱乐棋牌类博具也卖的也很不错。
随同近卫前嗣的书信一起寄来的还有胜姬的信,原本充满童稚的文字逐渐变的娟秀婉约,一手漂亮的欧体字跃然纸上,比起几年前强出不知多少。
信里大略讲了下这几个月来的生活,除了看书练字之外还在学画画,整rì寄情于山水花鸟之中过的也是颇为自在,同时又期待着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的婚礼,言及希望两人完婚后能有机会来京都相聚。
中院通実也寄来书信,经过两年的婚姻生活,这位少年也逐渐成长为十八岁的青年,信里提到这几年仕途一路顺畅也是托他的福分,同时也感谢他送来的一千贯永乐钱,中院家直接参与近卫家的生意,这几年凭借吉良义时的支持在京都、堺町、坂本置办许多产业也陆续赚了不少钱,在此表示了感谢。
冬去chūn来,很快又到了chūn播的季节,这一个冬天越后的农民都没怎么闲着,整个冬天都在忙着修筑堤坝疏浚河道等公共劳动,好在越后虽然下了不少雪,本身气温却不算低,最冷也不过零下三四度而已。
吉良家的奉行众也没怎么闲着,除了盯紧自家的一摊子事情之外,还有各项工程要实时跟踪,另有吉良义时布置的土地改良任务一直在做,经过一个冬天的统计,越后土地改良的初步方案被拟定出来。
包括越后各湖泊、河流、沼泽湿地的统计,干潟盐碱地的统计,同时还列出适宜立即开垦的荒地、山地丘陵等地区的概况,这是动员上百名统计人员以及数千名农民作为向导,足迹遍布越后所有山川河流的一次统计。
另有一份内部统计表,列出每家国人所持有的耕地面积,可耕种的荒地、山林湖泊沼泽湿地的面积,不同于检地需要计算石高,计算耕地面积相对简单,简单的丈量各武家有几町步几反农田就可以,通常还会询问各地农民土地的肥沃情况,取一些土壤回去做研究。
吉良义时的意思是以后这类统计每年都要有,统计的本意是作为农业发展,经济规划的重要参考,同时也是未来产生纠纷的底账,石高的计算毕竟是以粮食产量为基准,粮食有高产低产之分,而土地却是固定不变的,养成统计土地用途变化对一个国主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