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豪雨降下暂缓上杉政虎的进攻,但并没有影响到出羽国的军事行动,再强大的台风终究有个风眼核心,比起关东的暴风骤雨和越中地区的豪雨降下,出羽国相对要平静一些,淅淅沥沥的大雨连下二十余rì,将出几个月积累的燥气全部浇灭。
吉良军团沿着固定的计划步步推进,在五月初分别攻陷天童城、延沢城逼降最上八楯最后两路国人,老迈的天童赖道亲自出降跪伏在吉良义时的脚下痛哭流涕,天童氏一族老少数百人跟着老家督出城拜见吉良义时,看到天童赖贞吓的像只小鹌鹑瑟缩在他父亲的身后,吉良义时知道他赌赢了。
最上八楯被吉良军团所表现出的强大战斗力吓破胆,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与吉良家以死相拼的气魄,业已隐退的老家督天童赖道带着天童氏一族数百口出城降服,充分的说明出羽国人对他们的畏惧态度,从此以后吉良家可以在出羽国横行无阻。
另一边延沢城的延沢满重也用相似的手段开城降服,一家老小几百口子面对耀武扬威的泷川时益只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到不是他们胆子太小而是吉良军团实在太强大,一万五千军势几乎没有多少损失,转眼又将五千俘虏全数转化为己方军势,一路上大军行进来自田川郡、最上郡甚至是村山郡的仆从军多大七八千人,这一眨眼就让吉良军团从一万五千暴涨到两万八千人。
这么庞大的军团几乎囊括羽前四郡的大半jīng华,甚至连寒河江氏、白鸟氏都加入吉良军团的主力中,奥州细川氏的细川直元更是跑过来和吉良义时套近乎,吉良义时对这个亲族如此识相的行动十分满意,特别给他一份优厚的待遇。
随即认可他足利同族的身份,作为细川藤孝的一门众随侍chūnrì山城,出羽国的十几个小村庄的领地也被一句话转封到东上野国势多郡,领地比原来还要增加一千石,变成五千石领地并凭此跻身备队大将格的亲信家臣,以后他的家门就不能叫做奥州细川氏而应该称为上野细川氏。
所谓大势所趋不可逆就是如此,最上八楯被吉良义时编入出羽军团分居出丁数量分别担任足轻大将到备队大将不等,延沢满重正式宣布从家督之位上隐退,将位置让给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幼子延沢满延。
天童赖贞、延沢满延自然也是摇身一变成为吉良义时的新谱代家臣,并给予所领安堵的许可,唯一的要求是领内法度必须遵从吉良家的法度,所有政令财税军役都要紧跟脚步,这样一来延沢氏手中掌握的重要来源延沢银山就转到吉良义时的手中。
最上郡转眼克复,村山郡的国人也是闻声全部降服,吉良义时与最上义光并辔而行着进入山形城,并在当天下午举行一场简单而隆重的家督继承仪式,最上义守在不情愿中将家督之位传给最上源五郎义光,即rì起最上义光便是出羽最上氏第十一代家督。
随后吉良义时宣布,不rì将奏请幕府给予最上义光出羽探题、右京大夫,并保举他为幕府御相伴众、御供众,最上家在村山郡、最上郡内所领安堵,出任上総足利家出羽军团总大将,并抬举最上义光为上総足利家一门众,谱代家老格,五三桐配享。
一连串美妙入画的恩赏让最上氏谱代家臣为之欢欣鼓舞,此时此刻即便是瞎子也看的出最上义光傍上一棵大树,一转眼就把最上义守梦寐以求的出羽总大将捞到手,获得吉良义时的高度认可成为他的一门众,谱代家老配享五三桐副纹,这可不仅仅是抱着大树而是抱住一个又粗又壮的大腿。
最上义光也不负众望,担任家督第一条命令是效忠上総足利氏,家中一应政令全面向越后看齐,而他本人也将每年抽出半年的时间在chūnrì山城随侍,第二条命令是废除其父与置赐郡内国人伊达氏的联姻,改将胞妹最上义姬嫁予吉良义时为侧室夫人。
最上氏的谱代家臣团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年轻的家督,完全搞不懂这大喜大惊到底所谓为何,好在人群中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很快就看明白吉良义时抬举最上义光并非是看上年轻的家督要搞众道,而是看上最上家里那位出羽第一美人最上义姬。
最上义光对他这个嫡亲妹妹的疼爱人所众知,若让她嫁入上総足利家不但可以加强两家的姻缘亲戚关系,更像一条锁链把出羽最上氏拉上吉良义时的战船,天童赖贞年仅十岁的长女也被早早的订下,作为最上义光的侧室以修复两家破损的一门关系。
第二天,最上义光就派出使者前往置赐郡米泽城,当着伊达晴宗、伊达辉宗以及众多谱代家臣团的面前大声宣布道:“今度有幕府天军降临出羽,于尾浦城一扫出羽争乱之军,镇府公提三万大军进出出羽,以幕府天军赫赫雄威扫荡群邪。
吾父亲最上出羽守殿样年老昏聩,错信宠臣清水肥前守之谗言,不顾谱代家臣团的强力阻挠妄行联姻以促成反越后之盟约方有尾浦城一场大败,清水肥前守虽以身死不应过多苛责,但随后却查出其生前收受伊达氏贿赂黄金百两礼物若干,本家身为最上氏家督甚是气愤,于是决心废除与伊达氏联姻之议,因此以此文书告之。”
伊达家的谱代家臣团全部愣住,全然无法理解出羽最上氏发生什么变故,更无法理解最上义光这个黄口孺子是以怎样的一种勇气,竟然敢于站出来泼伊达晴宗一身脏水,伊达辉宗被气的脸sè煞白浑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最上义光疯了!我岳父呢?他在哪里?”
负责宣读的使者是氏家守栋,宣读过文书就立刻抛掉傲慢的语气,换成一副和善的笑脸说道:“抱歉了,伊达京兆殿!老主公已经在几rì前宣布隐退,出羽最上氏的家督是我家主公,镇府公许诺我家主公为一门众、谱代家老、出羽总大将、五三桐配享,并保举主公为出羽探题、右京大夫,想必再过两个月这条消息就会从洛中传来。”
洛中即京都,上洛就是上京都,下向某国就是从京都去乡下某个国,在rì本中世纪就一个城市京都,其他六十六国都是农村乡下,从远的说源赖朝、源义仲都曾在京都被骂过乡下武士、猪武者一嘴的乡下土鳖腔云云,这些乡下武士也习惯这种嘲讽,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远国的武士还以去洛中游览为荣耀,所以氏家守栋说出洛中的时候神态自然放松,还带着点小小的优越感。
陆奥、出羽的国人都在说伊达家厉害,怎么从一个小家族一步步变成出羽、陆奥举足轻重的有力大名的传说也流传几十年,伊达家也确实很厉害,身为出羽国置赐郡国人能借着一郡之地辗转腾挪变成一路大名,这份心思需要多少代家督奔着一个方向努力,就这份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力确实不是简单的大名所能做到的。
伊达家发家的秘密也不复杂,几代家督英明果决并通过嫁女儿、送儿子等多种手段先把置赐郡内国人一门化,外加每年跑到洛中京都的一趟,巴巴的给幕府公方殿送沙金,送名马、猎鹰、皮毛等土特产,渐渐的讨得幕府的欢心就拜领幕府公方的下一字,然后才全面发迹起来。
伊达氏就和葛西氏、芦名氏差不多都是小豪族的发家起来,家格名份全部都是虚妄所依靠的就是血缘与地缘的联系,他们的发展路线与奥州探题大崎氏,出羽探题最上氏全然不同,最有意思的是伊达晴宗竟然凭借自己的手段,通过送儿子送女儿熬到奥州探题大崎氏陷入内乱,最后就稀里糊涂的变成奥州探题。
心眼比憨实的陆奥武家更多,手段也更加高明,伊达稙宗时期的伊达家就像一只勤奋的蜘蛛,渐渐构筑起一张遍布陆奥的亲戚关系网,最后引发奥州天文之乱的漫长动乱,各路国人为他们伊达家一家子的那点破事闹的天翻地覆,还分出个子丑寅卯各为一个派系互相攻伐不止。
在这以前最上家是很畏惧伊达家的,因为伊达稙宗曾经在长谷堂之战里将最上家打的大败而逃,战后逼迫家督最上义定迎娶伊达稙宗的妹妹为正室,若不是最上义定与刚出生的孩子先后离奇身死,说不定最上家就要从此变成留守氏、国分氏,亘理氏那样成为伊达氏的支族傀儡。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氏家守栋挺直腰杆带着和煦的微笑面对面目狰狞的伊达辉宗大吼大叫半个时辰,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发怒的年轻家督,伊达辉宗暴跳如雷可以理解,伊达谱代家臣团义愤填膺也不出意料,抽刀子恐吓也好出言恫吓也罢都不能撼动他啊的jīng神,氏家守栋的双眼始终不离伊达晴宗,决定伊达家未来走向的人只有他,
直到这位隐退许久的家督突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最上殿可以看不起与我伊达家的盟约,但与我伊达家的联姻却必须得履行,哪怕以后破盟也不能毁掉这份订好的姻亲,义姬公主此生注定是我伊达家的女人,也只有做我孩儿的正室夫人,最上殿的文书恕我晴宗不能接受,请将这封文书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吧!本家会亲率大军去山形城讨回一个公道,顺便将义姬公主接回米泽城。”
雪白的纸片被抛到氏家守栋的脚下,所有伊达谱代众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的动作,氏家守栋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蹲下身子捡起这封抛弃的文书,小心折叠起来然后挺直腰杆缓缓站起,微笑道:“京兆可是想清楚了?您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我家主公,还有一位镇守府将军殿样!不过这样也好,总是要做一个了断的……告辞!。”
伊达辉宗怒声说道:“哼!谁让你走的!左右给我拿下……”
“総次郎还不住手!”伊达晴宗斥退余怒未消的伊达辉宗,高声说道:“放他离去不准任何阻拦!”
氏家守栋露出淡淡的相爱哦荣,一躬身缓缓说道:“告辞!”
直到他离去半个时辰,大广间里都安静的没有丝毫声音,伊达実元咳嗽一声说道:“主公,我等先行告退了!”
“嗯!”伊达辉宗含含糊糊的应答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是没有缓过这股怒火。
所谓深仇大恨无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伊达辉宗也是倒霉催的,偏偏遇上人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倒霉事,好端端的就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变chéng rén家的小老婆了,这如何能让他忍受如此耻辱又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他很理解伊达辉宗的心情,换做任何人都不能忍下未婚妻被人夺走的耻辱,这么**裸的打脸都能忍下来,以后他们伊达家还怎么在羽奥两国混下去,堂堂家督的面皮被人活生生撕下来,没脸没皮的一张脸那是何等血淋淋的模样,这可不是打脸而是揭脸皮。
伊达晴宗叹了口气,拉着愤怒的儿子走回天守阁,边走边说道:“総次郎啊!你生气吗?是不是气愤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了,而自己却无力抵抗呢?那么本家就带你去见见你的母亲,你会知道一些从不知道的故事。”
父子俩回到天守阁,正看到伊达晴宗的正室夫人久保姬陪着几个女儿做女红,久保姬身位身材苗条美丽端庄的贵妇人,皮肤白皙五官jīng致尤其是那双剪水妙目十分吸引人,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是位年近四十岁女子,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与伊达晴宗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就孕育六男五女。
久保姬那双明艳的眸子瞥见这对父子俩站在天守阁外望着他,还觉得他们俩的表情挺奇怪的,轻轻唤起几个女儿让她们跟着侍女回到各自房间里,然后顺手将散开的青丝拢起,嗔怪道:“殿下和総次郎在看什么呢?盯着妾身看了好久好奇怪!”
“呵呵呵……夫人啊!为父这是想你了!”伊达晴宗笑着就要凑过去,被久保姬推开低声埋怨道:“殿下莫要混闹,孩子还在呢!”
伊达晴宗轻轻拥着久保姬,转而对他羞臊垂下脑袋的儿子说道:“総次郎呀!你觉得你母亲美吗?”
伊达辉宗虽然已经成年,但是还从没见过他父母如此亲昵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啊!嗯!母亲大人是很美,大家都这么说,好像还说母亲大人是奥州第一美人……如果孩儿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样。”
久保姬被一向严肃的夫君闹了个大红脸,拍打他的肩膀轻斥道:“哎呀!殿下你在乱说什么呢!再乱说妾身可要生气了哦!総次郎赶快回去休息吧!”
“诶!夫人且听我一言再让総次郎退下……”伊达晴宗淡然不会蠢到那他夫人在自己孩子面前开涮,反手攥住久保姬的小手转而对伊达辉宗严肃的说道:“総次郎呀!那你可知道你母亲是为父从人手中抢过来的?”
“啊!抢……过来的?这个真能抢吗?”伊达辉宗傻了眼,他的母亲竟然是被他父亲抢来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完全乱套了。
“确实如此,不信去问你母亲,当初你外祖父可没打算把你母亲许配给为父,而是要把你母亲许配给陆奥白河城城主结城晴纲,大概而二十年前,有一次你母亲去寺院里上香恰好碰到为父在外鹰狩,就碰上你母亲就一见钟情,也忘记去鹰狩就带着武士跟在你母亲的队伍身后去寺院里上香。”
久保姬拧不过伊达晴宗的xìng子,只能吱吱唔唔的说道:“嗯!当初妾身可是被殿下吓了一跳,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登徒浪子尾随妾身上香,还好殿下没有下手抢掠妾身呢!当时妾身已经下定决心,若是碰到登徒浪子用强就自尽保全清白。”
伊达晴宗有些挂不住面子,咳嗽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低声说道:“这一段玩什么为夫没听你说过呢?万一为夫当时真的下手抢你岂不是要糟糕!”
“谁说不是呢!多亏殿下没敢乱动,妾身回到家里可是吓的一整年都不敢出门呢!”久保姬带着微笑欣赏他丈夫的尴尬表情,夫妻俩风风雨雨十几年一直和和睦睦,还生养一大堆孩子个个健康的很,这份福气确实很不容易。
伊达辉宗这下可的懵住了,刚才还沉浸在未婚妻被夺的耻辱中,这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是抢来的,这世间大约是找不出比这更扯的故事了,晃晃发昏的脑袋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逗孩儿的吧?”
伊达晴宗正sè说道:“你看为父像是拿你母亲的故事逗你的人吗?这是真实的,为什么以前为父和你外祖父关系不好直到把你兄长送到岩城家才渐渐好起来,为什么为父始终与白河结城家敌对,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呀!”(未完待续。)